她这才想起,上周从学校回来的时候,把哮喘喷雾剂落在宿舍枕头底下了,当时觉得周末在家待两天,应该没什么事,哪想到会这样。
恐慌像潮水似的涌上来,裹着窒息感,让她眼前开始发花。书桌上的台灯、墙上的日历、窗台上的多肉,全都变得模糊不清,耳边嗡嗡作响。
她瘫坐在床上,身体顺着床头往下滑,最后蜷缩在床角,双手紧紧抓着衣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却觉得吸进去的全是冷空气。
意识快要沉下去的时候,指尖碰到了个硬邦邦的东西,是她的手机,刚才慌慌张张跑回房间时,随手扔在了床上。
她颤抖着拿起手机,指纹解锁时,手指抖得好几次都没对上。屏幕亮起来,通讯录里的名字一个个闪过,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最后停在一个头像上。
在意识被窒息感攫住的边缘,求生的本能让她做出了反应。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点开那个此刻唯一能想到的、带着微弱光亮的头像,按下了语音通话的请求。
电话接通的瞬间,那边传来陈烬的声音,还有点诧异:“桑雨眠?这个点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她紧绷了一上午的神经突然断了。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掉,砸在手机屏幕上,把陈烬的名字晕成了一片模糊的蓝。
她想说话,想和他倾诉,想告诉他“我喘不上气”,想告诉他“我发现了桑岳的秘密”,可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只能发出细碎的、急促的喘息声,混着压抑的呜咽,难听极了。
“桑雨眠?你怎么了?”陈烬的声音瞬间变了,只剩下紧绷的慌,“是不是哮喘犯了?你在哪儿?在家吗?”
她张了张嘴,还是发不出完整的字,只能更用力地喘息,希望他能听出自己的不对劲。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得她清醒了一点,也让喘息声更重了些。
“你别慌!听着,我就在你家楼下的便利店!”陈烬的声音带着风的呼啸,还有急促的脚步声,“我刚买完水,看见你奶奶提着购物袋往小区门口走,想着上来看看你……你坚持住,我现在就跑上去,一分钟!不,半分钟就到!”
他的声音很稳,却能听出藏在后面的急——呼吸声很重,脚步声踩在台阶上,“噔噔噔”的,隔着电话都能感觉到他在拼命跑。
“保持通话,别挂,听见没?”他又说,声音放得稍微软了点,像在哄小孩,“试着慢慢吸气,吸三秒,再呼三秒,跟着我来……吸——呼——对,再一次……”
后面的话她听不清了。窒息感越来越重,眼前的黑暗像墨汁似的慢慢晕开,手机从耳边滑下去一点,只剩下听筒里传来的风声和他的声音,像一根细细的线,轻轻拽着她的意识,不让她沉下去。
她蜷缩在床角,把手机紧紧按在胸口,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窗外的阳光明晃晃的,透过窗帘缝照在被子上,投出细碎的光斑,可她却觉得周身都是冷的,从皮肤到骨头,都像泡在冰水里。
时间变得很慢,慢得像分针走了一圈又一圈。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的,又沉又慢,能听见听筒里陈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还有他偶尔的喘气声。
甚至能听见楼道里邻居家小孩跑过的笑声,可那些声音都像隔了层玻璃,模糊又遥远。
直到“砰砰砰”的敲门声炸响在门口,伴随着陈烬带着急意的呼喊:“桑雨眠!开门!是我!陈烬!”
她想应声,却发不出声音,紧接着,是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
他怎么会……?是了,他住楼上,或许奶奶出门时遇到了他,或者……此刻的她已经无法思考。
房门被猛地推开,一阵微凉的风灌了进来,带着外面阳光的味道。逆着光,她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冲了进来,校服外套的拉链没拉,露出里面被汗浸湿的白色T恤,头发乱蓬蓬的,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掉。
是陈烬。
他几乎是扑到床边,蹲下来的时候膝盖不小心撞了床脚,却没顾得上,只是盯着她的脸,瞳孔猛地一缩。
她能看见他眼里的慌,像被风吹乱的湖面。
“药呢?你的哮喘药在哪儿?”他的声音哑得厉害,伸手想碰她的脸,又怕碰疼她,手指在半空中顿了顿,最后轻轻攥住了她的手腕。
她虚弱地摇了摇头,嘴唇动了动,想告诉他“在学校”,可只能发出细微的气音。
陈烬低咒了一声,没再多问,立刻松开她的手,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他的手指在发抖,屏幕亮着,能看见他点开了电话簿,指尖悬在“120”那三个数字上方,马上就要按下去。
可就在这时,客厅的方向突然传来了“咔嗒”一声,是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金属碰撞的脆响,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桑雨眠的身体瞬间僵住了,连喘息都忘了。
那声音太熟悉了,是奶奶开门时会有的动静?还是……桑岳?
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指尖死死抠着被子,指甲几乎要嵌进布料里。如果是桑岳,他看见陈烬在这里,看见她这副样子,会怎么样?
门外的锁芯又转了一下,“咔嗒”,门被推开了。
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从客厅传来,很慢,一步一步,朝着她的房间方向,慢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