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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知电话（第2页）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一个极其偶然的念头闪过。她输入了桑家座机的后四位数字，一个她烂熟于心，却从未想过会与桑岳手机密码相关的号码。

屏幕解锁了。

她松了口气，但心脏却跳得更快。手指颤抖着点开通话记录。

最新的一条，赫然显示着一个没有存储姓名、但她却莫名觉得眼熟的本地号码。通话时间，正是昨晚。

她没有犹豫，像被某种力量驱使着，点开了那条记录，然后选择了编辑联系人。她不知道能输入什么名字，只能凭着一种直觉，输入了一个最常见的姓氏“李”。

一个完整的名字，跳了出来——李文舟。

荒谬的感觉一下子在她脑海中炸开。她记得这个名字，在她十三岁那年，偶然听到桑岳和爷爷奶奶激烈争吵时，提到过这个名字，伴随着的还有“他们”、“当初说好的”、“现在又想来沾边”之类碎片化却刺耳的词语。

后来她隐隐明白，李文舟，就是她那因为她是个女孩而将她抛弃的亲生父亲！

原来……他一直和他们有联系。原来，那个所谓的“放心”，是说给他们听的。她这个从出生就被丢掉的“麻烦”，竟然一直以这种隐秘的方式，被“现任”和“原主”共同“关注”着？

她的指尖还沾着手机壳边缘的冷意，那触感却像粘了层油污似的，滑腻又恶心——不是手机脏，是她心里的脏，是那个名字、那段联系、那句“翻不出什么浪花”背后藏着的一切。

她猛地撒手，手机“啪”地砸在茶几玻璃上，屏幕亮了一下又暗下去。身体跟着往后踉跄，后腰撞在沙发扶手上，硬邦邦的木头硌得她闷哼一声。

可这点疼远比不上胃里的翻涌，酸水顺着喉咙往上冒，她慌忙捂住嘴，指缝里漏出细碎的干呕声，眼泪也跟着逼了出来。

原来桑岳的冷漠从来都不是“不是亲生的”那么简单。

她想起去年冬天她发烧，裹着被子坐在沙发上咳，桑岳从外面回来，只瞥了她一眼就径直走进书房，连句“要不要去医院”都没说。

想起她中考完想报离家远的重点高中，桑岳把她的志愿表摔在桌上，说“就在本地读，哪儿也别想去”。

想起每次她问起亲生父母，桑岳的脸色都会沉得像锅底，说“你这么关心，那你就去找他们吧……”。

那些瞬间此刻全串在了一起，像根浸了冰的绳子，勒得她喘不过气，哪里是不关心，明明是“不需要关心”。

他根本不是在养一个女儿，是在替人“看住”一个麻烦。那对抛弃她的人，是不是给了桑岳什么好处？是不是早就约定好，要把她困在这个小城里，困在他眼皮子底下，让她永远别去打扰他们的生活？

她算什么？一个贴着“瑕疵品”标签的寄存物？一个需要被牢牢看住的“隐患”？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心口就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不是锐痛，是钝钝的、磨人的疼，像生锈的刀在肉里来回割。

她慢慢蹲下去，膝盖抵着胸口，把脸埋在臂弯里，肩膀控制不住地抖，哭不出声，只有眼泪能透过毛衣，在布料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她甚至不敢抬头看客厅的方向。那盏吸顶灯亮着暖黄的光，却照不进任何角落，连沙发底下的阴影都像是在嘲笑她：你以为的家，从来都是个笼子。

不知道蹲了多久，腿麻的厉害，她才扶着沙发边，一点一点地站起来。脚步不稳，每走一步都要晃一下，眼睛盯着地面，不敢看墙上挂着的全家福。

照片里她站在爷爷奶奶中间，桑岳站在最边上，嘴角没什么笑意，现在再看，那哪里是勉强，分明是敷衍。

推开门，房间里的窗帘没拉，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在书桌上，把她昨晚没写完的习题本晒得发烫。

可她一点暖意都感觉不到，裹紧了身上的外套，还是觉得有风从骨头缝里钻进来。她爬到床上，把自己卷进被子里，连头都蒙住，被子上有上周奶奶晒过的太阳味，可现在闻着，却像是掺了沙子，硌得人鼻子发酸。

爷爷奶奶的疼爱是真的啊。

奶奶会记得她不吃葱姜，每次做饭都把菜里的葱姜挑得干干净净，爷爷会偷偷把零花钱塞在她书包里，说“别让你爸知道”，去年她生日，爷爷奶奶攒了很久的钱，给她买了台她想要很久的笔记本电脑。

可这份疼爱里，藏着秘密吗？

奶奶是不是早就知道桑岳在跟李文舟联系？是不是每次她问起亲生父母，奶奶转移话题的样子，不是“怕她伤心”，是“怕她发现真相”？爷爷偷偷塞钱的时候，是不是也在想，要让她“安分点”，别生出往外跑的心思？

她不敢深想。

如果连爷爷奶奶的疼都是假的，都是这场隐瞒的一部分，那她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真的？

眼泪把被子浸湿了一小块，她伸手去抹，却越抹越多。绝望像浴室里没关紧的水龙头，水一点一点漫上来，从脚踝到小腿，再到胸口，冷得她浑身发颤。

呼吸渐渐变得困难，喉咙发紧，胸口像压了块石头，每吸一口气都要费很大的劲——是哮喘的前兆，她太清楚这种感觉了。

她猛地掀开被子，手忙脚乱地摸枕头底下，空荡荡的，又翻床头柜的抽屉，里面只有几本练习册和半盒纸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