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恒舒眉心一跳,尽量和缓地教育道:“女孩子不要这么粗暴。”
不过不等殷琼回应,在看到屋内景象时,身后的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气。
家仆们歪斜瘫倒,或倚着桌子,或蜷在罗汉榻上,连廊下的粗使丫鬟都保持着跪坐的姿势,仿佛被瞬间抽去了魂魄。
不大的一间屋子,已经再无能站得住脚的地方。
“是他!”她指向床榻方向,声音绷紧如弦。
富商裹着锦缎被褥蜷缩在床角,苍白如纸的脸颊上布满青紫纹路,十指死死抠着床柱。
他怀中少女小眠同样昏迷,却与旁人不同——她脖颈处浮动着暗红光晕,像是有活物在皮下游走。
白储第一个走了进去,并起二指搭在富商的手腕上。
过了一会,他皱眉道:“没死,不过也快了,气息很微弱。”
殷琼便问:“昏迷的原因是什么?怎么才能醒过来?”
“脉象如常,像被下了迷咒。应当是被噩梦魇住了,除非找到他的魂灵唤醒他,否则,只会不停地在噩梦里下坠直到死亡。”
白储的神情难得有些严肃,他又道:“其他这些人也都是这样……要维系这么大的一场梦魇,这蛇妖的灵力非同小可。”
“仙尊,这蛇妖的境界恐怕已经登顶,否则无法同时拉这么多人入梦,要一下救回这么多人,恐怕很棘手了。”
谢恒舒点头应过:“这些人还能撑多久?”
“日落之前,若是日落前还不能找全他们的灵魂,必死无疑。”
“好。”
谢恒舒视线从房里倒着的家仆身上扫过,他突然道:“不对,少一人。”
“谁?”殷琼猛地回头,指尖还在数着人数,“分明都在啊……梁念!梁念不见了!”她惊呼出声,尾音陡然拔高,仿佛一根绷到极致的琴弦。
白储道:“那个与蛇妖有过直接接触的小孩?”
“没错!他本该在这里!”殷琼额间的汗珠浸湿了鬓角,“……你们快四处找找!所有人都在这里,他怎么会不见的?”
谢恒舒的思绪很乱,他头脑里有太多支离破碎的线索,只差今天与梁念对峙,便能将这些零散的线索串联起来。
可谁知,梁念竟然不见了!
温恪与于瑾踏进房门的脚步一顿,“我们已将宅院翻了个底朝天,连柴房地窖都搜过了,根本不见人影。”
白储也摇头附和。
殷琼攥紧的拳头发出关节脆响,念叨着:“怎么会不见了?”
谢恒舒忽地抬手止住她的絮语。
他垂眸凝视着地砖缝隙里的一缕青丝——那发色与梁念总绾在脑后的发髻一模一样,尾端还沾着几粒湿润的沙砾。
“师尊,他曾救过那蛇妖一命,那蛇妖总不至于恩将仇报杀了梁念吧!”
温婉的眉眼此刻凝结成冰,道:“尚未可知。不过不必再找,他已不在宅中。”
“那会在哪里?”
“港口。”谢恒舒抬头,一向温婉的双眼十分坚定地给出了这个答案。
…………
港口笼罩在咸腥的雾气中,锈迹斑斑的货轮在潮声中发出沉闷的呻吟。
谢恒舒等人踩着湿滑的青石板疾行。
远处稀稀拉拉几个人影乘船归来,那是乘清晨去捕鱼的渔夫。
一行人赶往昨日那个洞穴的位置。
脚步猛地顿住,瞳孔骤缩。
眼前哪还有洞穴的踪迹?
唯余一片裸露的岩壁泛着冷冽的青灰色,嶙峋的棱角在夕阳下投出狰狞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