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太长,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偏僻院落,唯有窗外透进的零星月色和阳光与她相伴,让她可以从日落月升中细数时间的流逝。
每一分每一秒烙印在心,她不会忘记,也无法忘记,直至今日,足足一千四百个日夜。
“竟是四年了。”红谷喃喃出声,面上呆愣的表情一转,扯起一个僵硬的笑。这笑不达眼底,没有多少肉的面部因为这个笑容显得狰狞。
狼狈逃入这山寺中,从遇到加茂宪伦那一刻起,她的人生从一个地狱走向另一个地狱。
她痛恨加茂宪伦,恨意无时无刻不在灼烧她的心,她恨不能将其扒皮拆骨,活剥碾碎。
心脏因为涌动的杀意而刺痛,佛香让她勉强平静下来。
她告诉自己要冷静。
在绝对的力量前,莽撞无异于蜉蝣撼树,以卵击石。
外面守卫森严,西庭由加茂家的术师轮值看守。寺内的僧弥也都隶属于加茂家,这里设下了层层结界,是无法逃离的魔窟!囚笼!
平常只有聋哑老妇得以进出西庭,她尝试过无数次,或逃或反抗。一次又一次被抓回,到现在终于被折断了翅膀。
时间一天一天流逝,她的生命也被困在这间八叠大小的房内,正急速走向尽头。
在加茂宪伦眼中,她是一个工具、是一件有趣的实验品,她的孩子被制作成咒胎,绝望和痛苦早就在经年累月中将她吞噬殆尽。
但,她能察觉到,加茂宪伦对她的兴趣消磨殆尽。
也对。
实验的成果一直让加茂宪伦不满意,他到这里来的频率越来越低。
不过——
今天,他肯定会来。
老妇替她净体,是加茂宪伦每次到访的必备工作,没有意外。
红谷垂下眼,捻起一抹香灰,粗糙的颗粒从指尖滑落,洒在地上。
*
如她所想,当午夜钟声敲响,声音沉闷地回荡在黑沉的夜色中。
西庭反渡廊上响起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与钟声合奏在一起。
哒——哒——哒——
脚步声停在门外。
加茂宪伦推门而入,佛香弥漫在房间中,灯笼发出微弱的光,透过屏风隐约可见躺在榻上的女人身影。
室内安静异常,灯笼里烛火摇曳,炸开一小朵火花,影子随着飘荡的烛光变化。
朦朦胧胧,看起来像是睡了。
加茂宪伦手里捧着一个木匣,信步绕过枯木山石的屏风,在塌前坐下。
目光从红谷脸上扫过,轻笑一声。
“你最近又瘦了,怎么不多吃两口?是饭菜不合口味吗?”
语气熟稔亲昵。
红谷闭着眼,没有回应。
加茂宪伦不在意,捻起枕边一缕发丝放在鼻尖下轻嗅,“是我喜欢的红梅香。”
冷冽,幽深,又充满着神秘。
让人想要探究。
红谷终于有了反应,重重拍开加茂宪伦的手,急速往旁边退开,整个人如同惊弓之鸟。
没有言语,却能从那双黑瞳中看出浓烈的厌恶,像在看阴沟里的秽物,避之不及。
加茂宪伦笑容不变,将自己带来的木匣推过去,“礼物。”
红谷抬手将盒子打到一旁被褥上,看也不看,依旧死死盯着他。
“怎么不听话呢?”加茂宪伦幽幽叹口气,像在教育不够懂事的孩子,“你知道我不喜欢你这样,乖一点,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