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了单黑砚家里本来就不是很宽裕,还要抽出钱给他爹治病,我知道这猫肯定没法养。
等下,我去宠物店应该得带上猫吧?
我猫呢?
“白颂,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啊?”杜阿姨坐在餐桌前,怀里正抱着一只银灰色团子,她看着我,又揉了一把怀里的猫,“我刚做好菜呢,趁热吃吧。”
我站在玄关,鞋带还耷拉在地上,杜岁娥怀里的银灰团子像块融化的小云。猫的琥珀眼睛扫过来,气泡懒洋洋地飘着:「饭…好香…」——它倒是个识时务的主,比我还懂得抓住温暖的港湾。
猫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饭桌上的红烧鱼肉。
哼,它送了我读心术,那我回点礼吧。
“阿姨,”我脸上挂着八岁孩童特有的混合着做作和天真的笑容,“猫应该饿坏了,能给它一点鱼肉吗?”
杜阿姨温柔地笑了一下,低下头看怀里的团子,指腹蹭过小猫微湿的鼻尖:“可怜见的,脏兮兮带回来还没吃东西吧?等菜冷一下,我挑点不咸的鱼给它,小猫崽吃咸的不好。”
“颂颂有这份善心很好。”她又补充一句,声音里的疲惫似乎被怀里这团茸茸的生命短暂熨平了些。
单黑砚终于从房间里出来,赭色的衣料略过空气。他没看我,径直走向餐桌,从消毒碗柜里拿出碗筷。
碗碟碰撞。
我踱到餐桌边,刻意挨着他拉开的椅子坐下,椅腿在地板刮出短促的噪音。
杜阿姨也抱着猫过来,把猫轻轻放在一张铺了旧毛巾的矮凳上。
小家伙闻着饭香,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
厨房炖的汤氤氲出白汽,饭菜的气味浓烈起来,廉价调合油的腻混着酱油的咸鲜,但若有若无的……苦涩的药味,像是附着在这间房子砖缝里的幽灵。
筷子刚拿起。
“叮铃铃——”
刺耳的老式座机铃声突兀地炸响。
杜阿姨手里的汤勺“哐当”掉进碗里,她脸色一白,像被抽干了血色,几乎是跌跌撞撞冲向茶几旁的电话。
我和单黑砚的动作都停住了。
“……”
我们家的电话通常只意味着一件事——医院的通知。
单黑砚的爸爸,四年前成了类似植物人但并非植物人的罕见病病人,一直被安放在医院里。
出了什么事吗?
杜岁娥颤抖的手指几乎抓不住听筒:“喂……喂?欸,苏医生啊,是老单那边……”
后面的话被压得极低,像呓语。
单黑砚放下了筷子,目光沉沉地投向母亲。我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室内的药味仿佛瞬间膨胀开来,塞满了整个胸腔。
就连读心术也失效了——或者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情绪值得形成气泡。
只有一片名为“等待宣判”的真空。
唉,我一点都不喜欢这种突然沉重的氛围。
时间被拉得很长,每一声听筒里的电流滋滋声都像在啃噬神经。
然后——
“真……真的?!好好好!太好了!”杜阿姨的声音拔高,剧烈的哽咽紧随其后。
她紧紧攥着听筒,指关节发白,身体却松弛下来,眼泪像开了闸的水龙头,汹涌而下,冲刷掉脸上所有僵硬的痕迹,只剩下一种近乎虚脱的狂喜,“稳定了……稳定了就好……能好,能好的!谢谢,谢谢医生……”
什么?
原来是喜报?
桌上的莲藕汤还在咕嘟,冒着温吞的白气。药味仿佛都被杜岁娥的喜泣冲散了。
单黑砚紧绷的肩胛无声地松开了,他沉默地走过去,伸出手将瘫软的母亲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