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公交车。”她笑着回答,一边整理着从迷失乐园买回来的礼物——薰衣草发卡、兔尾巴钥匙扣、迷你花盆……
花盆是给梅爱香的,因为梅爱香养了一株很大的仙人球,上周仙人球掉下来一小团,她们都舍不得丢掉,现在刚好可以种在这个小花盆里,让它自立门户。
怀揣着这样活泛的心思,如果能得到梅爱香的夸奖,钟婧觉得回家两个小时的车程也不算什么了。
然而,她想的还是太天真了。
梅爱香并不会因为她为这个家做出了点什么贡献而夸奖她,相反,梅爱香觉得她不动脑子——
“一天到晚乱花钱,啊?我跟你讲过多少遍了,景区里的东西都是故意卖贵了的,就是商家用来坑你们这些小孩子的!”
“你这个花盆,这么小一个,我吃饭都不用这么小的碗。这么小一个,38块钱?我家里的花盆都不用38……”
梅爱香一边忙活着洗菜,一边数落钟婧,语气里透着几分实实在在的恨铁不成钢。
钟婧没说话,而是把迷你花盆随手往阳台上一丢,接着头也不回的回房间了。
“哐啷啷——”
迷你花盆在地上滚了几圈,不动了。
花盆本就是给梅爱香的,既然梅爱香不喜欢,那自己好像也没有珍惜的必要了。或者说自己就是这样一个人,现实情况和预期中的不一样,就忍不住的想要发脾气,但寻思了半天,又不知道到底该怪谁,最终只好一个人窝在角落里生闷气。
“其实她没有说不喜欢……她就是太小气了。”钟婧自我安慰道。
梅爱香确实是个小气的人。
小气到什么地步呢?家里冲马桶的水,是洗菜洗水果剩下的;家里的衣服,大部分是手洗的;家里的空调……梅爱香总是坐在阳台通风处摇扇子,等到过了晚上九点才舍得开空调,她说晚上九点后的电费会比白天便宜一些。
“至于吗?我们家什么时候穷成这样了?”
“这个叫没苦硬吃,自我感动。总共这几件衣服,你边洗边骂的我头都大了。用个洗衣机是会穷死还是什么?”
类似的话钟婧在狂躁时不知对梅爱香说过几次,但梅爱香从来都不正面回答,她只是一味的打骂钟婧,最后蹬着赤红的双目说:“老娘花了大几万让你学画画,你就这么说老娘?没良心的东西,不省哪来的钱给你交学费!”
被打的次数多了,钟婧就不会说这样的话了。
以后再也不给梅爱香买礼物了。
钟婧想。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梅爱香以前明明不这样抠搜的。
当然了,也有可能是时代变了,钟婧长大了,自然想法也跟着变了。就比如初中研学,梅爱香给她两百块,她会觉得很多很满足,但如今高三了,梅爱香还是只给她两百块。
你说这不一样,可是钱是一样的。
你说这一样,可好像真的有哪里不同了。
绕来绕去,终究什么都没有辩明了,但是钟婧已经很累了。
手机铃声在昏暗的房间里突兀响起,钟婧接起电话,对面是许晗的声音:“婧宝,风歧回来了。我们三个出去聚餐怎么样?”
“歧哥?他回来了啊……”钟婧有些感慨,她当然是想见一见风歧的,可惜目前实在提不起兴致,于是推辞道:“我妈今天做饭了,改天吧。”
“你怎么了啊婧宝?又……了?”
“嗯,好累。”
下一秒,背景音传来一声清晰的“啧”,许晗的声音被另一道男声覆盖:“钟婧,是我。”
风歧的声线比两年前稳重了许多,但整体音色却没有变,是那种带着点痞气与调侃的语气,钟婧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他夹着烟的样子了。
“歧哥。”她闷闷道。
“钟婧,有些事情不能拖,越早解决越好。”
“聚餐……不聚就不聚吧,你在家吃完,我带你去医院复查。”风歧的话听起来不容置疑,他就这样简洁明了的表明来意,然后果断的挂断电话。
钟婧闭了闭眼睛,好半晌才找到风歧的个人□□,发了个“好”。
她知道风歧说不能拖的是什么。
到底是有人给他留下了一辈子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