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翎的玄铁扇僵在半空。他看见星澜的指尖沾着雾纹,那处的星辉不仅没有衰减,反而比平时更亮,像干涸的土地遇上了甘霖。
“不可能……”寒霄喃喃自语,他曾亲眼见过虚无之气撕碎暗维度的星核,可眼前这团雾,正小心翼翼地避开星澜心口的旧伤,连雾纹都绕着那处走。
无妄轻轻握住星澜的手,雾体在她掌心凝成一枚剔透的珠,里面映着无数维度的碎片:有他们偷凤凰蛋的烈焰谷,有打碎玄镜的镜城,还有云海草原的流星。“这是我万年间收集的‘无垢之气’,”他低声说,“只含星尘与雾露,不伤星核。”
星澜接过雾珠,指尖传来熟悉的微凉,心口的旧伤忽然不疼了,连那些被责任压得发紧的神经都松了下来。她转头看向众人,目光清亮:“他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在你们逼我做星姬、逼我联姻的时候,是他陪我做星澜。”
澜澈的锁星链终于收了回去。他看着星澜眼底的光,那是只有在少年时闯祸后才有的神采,被虚无之气重新点燃了。
玄翎收起玄铁扇,指节泛白:“若你敢伤她分毫……”
“我自会了断。”无妄替玄翎接话,墨色眼瞳里没有挑衅,只有笃定,“但我不会给你们这个机会。”
清渊的星轨笔落在沙盘上,画出一道新的轨迹:星姬的星核与虚无之气的雾核交缠,竟形成了前所未有的稳定频率,像两颗本该共生的星子。他忽然明白,有些羁绊,从来不是规则能定义的。
寒霄攥紧的冰棱化了水,滴落在流萤谷的同心蕊上。那花忽然朝着星栖阁的方向倾斜,花瓣层层展开,露出蕊心的字:“护她。”
夜色渐浅,星栖阁的光膜不再排斥雾纹,反而让它与星辉交织,织成半金半蓝的纱。星澜靠在无妄肩头,看着众人复杂的神色,忽然笑了。
或许往后仍有争议,仍有规则要守,但至少此刻,她不用再躲在后殿喝酒麻痹自己。有一团雾懂她的孤寂,有一群人护她的周全,而她终于可以既做星姬,也做回那个能在维度间奔跑的星澜。
无妄低头,在她耳边轻语:“要去看看新的维度吗?我找到了比云海草原更美的地方。”
星澜抬头,撞进他映着星辰的眼瞳,用力点头。
星澜跟着无妄踏出光膜的瞬间,玄翎的玄铁扇突然“嗡”地一声震颤,扇面映出的星轨里,暗维度的阴影正顺着雾纹蔓延过来,像被什么东西吸引;清渊整理星图时,发现“双星汇”的轨迹突然偏移了半分,偏移的方向,恰好指向无妄雾核的源头;寒霄的同心蕊开得正盛,蕊心却浮现出一行模糊的字:“虚无之境,有主”。
无妄牵着星澜的手,指尖的雾纹忽然顿了顿,他望向维度缝隙的深处,墨色眼瞳里闪过一丝极淡的警惕,却很快掩去,只对星澜笑:“走,带你去看会唱歌的星砂。”
星澜没注意到他转瞬即逝的异样,也没看见身后众人交换的眼神——澜澈的锁星链重新蓄满了光,玄翎的指尖在扇柄上刻下了追踪符,连清渊都悄悄调整了星轨的频率。
风里除了雾与星辉的气息,还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像极了维度大战时,暗能量爆发前的味道。
无妄站在维度裂隙的临界点,银白长发无风自动,发梢扫过虚空时,竟有细碎的星子从雾霭中凝结又消散——那是新生维度的雏形,在他气息拂过时,便循着本源的轨迹开始流转。
星澜望着他身后的虚无之境,那片虚无并非空无一物,而是藏着无数因果,可能,善与恶在其中像双生花般纠缠,黑与白化作气流彼此渗透。她忽然懂了,为何他从不在意旁人的评判——虚无之境本就是万物源头,善恶黑白皆从它而来,又何来对错?
“方才暗蚀的气息,是蚀主在作祟。”无妄忽然开口,墨色眼瞳里映着裂隙深处翻涌的混沌,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日的风,“它以为啃噬了虚无碎片,就能染指本源。”
话音未落,维度裂隙突然炸开墨色的浪,蚀主的嘶吼穿透层层壁垒,无数扭曲的暗蚀顺着浪头扑来,带着要吞噬一切的凶戾。玄翎的玄铁扇刚要扬起,却被无妄抬手按住——他掌心的气纹漫出,在虚空凝成一道无形的墙,暗蚀撞上去的瞬间,竟像水滴融入大海般,悄无声息地消散了。
“你对它做了什么?”澜澈握紧锁星链,却发现那链身在无妄气息拂过时,竟泛起了臣服般的微光。
“它从虚无之境来,便该回虚无之境去。”无妄的声音没带半分怒意,指尖轻弹,蚀主凝聚的墨浪突然倒卷,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硬生生拖回裂隙深处,“它对我展露恶,我便让它归于本源的混沌,不算罚,只是归位。”
星澜忽然想起万年前暗礁海,他被锁星链拖拽时,气体虽翻涌却始终没伤澜澈分毫——那时他便遵循着“你对我如何,我便对你如何”的本源法则,澜澈虽伤他,却未下死手,他便也留了余地。
蚀主的哀嚎越来越远,最终被虚无之境的混沌彻底吞没。无妄转过身,墨色眼瞳落在寒霄身上,对方指尖的冰棱还凝着警惕,他便也只是淡淡颔首,没有多余的动作;清渊的星轨笔在沙盘上画出臣服的轨迹,他便让雾霭漫过沙盘,替他补全了新生维度的星图;玄翎的玄铁扇收了锋芒,他便让一缕雾纹缠上扇骨,替他抹去了暗蚀残留的印记。
“你当年说,要带我回星姬玄墟境。”无妄忽然看向星澜,气纹在她腕间凝成当年的模样,只是这次更凝实,像用本源之气铸成的环,“现在,换我带你去虚无之境看看。”
他牵着她踏入虚无的刹那,所有维度的生灵都感到一阵心悸——那是源头在召唤,善与恶在各自的维度里忽然平和,黑与白的界限变得模糊,因为它们都感应到了少主的气息,知道自己终究要循着本源的轨迹,回到最初的地方。
星澜望着身边的无妄,忽然明白他为何没有对手。当一个存在本身就是万物本源,当他的法则只是“你来我往”的公平,又何来胜负可言?他对谁都一样,你予他恶意,他便让你归于混沌;你予他善意,他便让你在本源中得到滋养。
就像此刻,他指尖的气纹缠着她的星辉,在虚无之境的虚无里,开出了一朵同时带着光与雾的花——那是新生的维度,以他们的羁绊为源,善与恶、黑与白在其中和谐共生,一如这包容一切的虚无之境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