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澈没说话。
远处的星华依旧浓稠,可净璃光殿的灯影里,却仿佛还残留着玄翎那过于炽热的目光,像根细刺,扎在星澜的心上,隐隐作痛。
净璃光殿的烛火燃到第三轮时,血腥味终于被檀香压了下去。
澜澈命人撤去了被血染成的金砖,换上新的青玉砖,这玉石带着特有的凉润。幸存的宾客们重新落座,只是没人再敢高声谈笑,连饮酒都变得小心翼翼,目光时不时瞟向殿门,像是怕玄翎的同党再从哪里钻出来。
星澜端着未动过的玉盏,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盏沿的冰裂纹——星辉卫正守在门口,银甲在灯影里泛着冷光。
“都过去了。”澜澈的声音在身边响起,他将一杯温好的灵酒推到她面前,“玄翎的同党已清剿干净,傀儡贝的傀儡也已经清除,不会再有隐患。”
星澜抬眼,看见他眼底的红血丝。这场夜宴从一开始就在玄翎的算计里,兄长为了护她,此刻灵力波动还未完全平复。她接过酒杯,却没喝,只是说:“他藏在瓶底的字,你看见了?”
“看见了。”澜澈的语气听不出情绪,“用万载基业换回眸,他的野心,比归墟之眼还贪。”
星澜笑了笑,笑意却没到眼底:“或许他自己都分不清,是想要基业,还是想要……”她想起玄翎被拖走时的眼神,炽热里裹着的偏执,像极了某些被欲望烧昏头的生灵,把占有当成了深情。
这时,负责清点现场的星辉卫进来禀报:“主上,玄翎的折扇找到了,还有他留在偏殿的一个木盒。”
折扇被呈上来时,晶梧桐扇面已被血浸透,原本清雅的纹路变得狰狞。而那个紫檀木盒打开后,里面没有兵器,没有密信,只有一捧干燥的晶梧桐花,花瓣被压得平整,像是收集了很久。
那些被他珍藏的花瓣,或许不是什么算计的道具,只是一个少年,对一束光,生出的、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向往。
殿外传来报时的钟声,已是寅时。天快亮了。
澜澈合上木盒,将它递给星辉卫。”
他看向星澜,“不管他最初的念头是什么,走到这一步,都回不了头了。”
星澜点头,终于喝了口灵酒。酒液滑过喉咙,带着淡淡的暖意,驱散了傀儡贝留下的阴冷。她看向窗外,天边已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光正刺破云层,把殿顶的琉璃瓦染成金红色。
“撤宴吧。”她站起身,裙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微风,“让大家回去休息,该处理的事,天亮到议事殿再议。”
宾客们如蒙大赦,行礼时的动作都带着解脱。星澜站在殿门口,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晨光里,有的互相搀扶,有的独自疾行,昨夜的惊魂像是一场梦,只有身上未褪的血腥味在提醒他们真实发生过什么。
澜澈走到她身边。“在想什么?”
“在想,”星澜望着远处的归墟之眼方向,那里的混沌之气在晨光里淡了些,“或许所有的算计,到最后都会露出破绽。就像玄翎。”
她转身往星阙宫走,晨光在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木盒里的晶梧桐花,玄翎眼底的偏执,还有那些被欲望扭曲的“深情”,都该留在这场结束的夜宴里了。
净璃光殿的烛火逐一熄灭,最后一盏灯灭时,殿内只剩下宾客的痕迹,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檀香与血腥。新的太阳升起来,照亮了维度间的壁垒,也照亮了星澜腕间重新亮起的星辉——
这场宴,终是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