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从地狱回来了。”燕辛越笑越生气,越生气笑得越开心。“若朕回不来,爱卿今夜的枕边人会是谁?!”
窗外,两具糜烂的尸体仰躺。皮肉褪去,白骨在月色下朽化,最后归于天地间。
一股热流顺着唇舌而下,贺燕袇干燥艳红的唇被滋润。
他猝然坐起身,剧烈的酸涩不适席卷而来。偏头看去,一只茶杯安放在枕边。
胡乱交杂在一块的发丝垂落,贺燕袇掀开被褥,看着身上的痕迹,眉头紧皱:“原来不是梦。”
晟帝死了,但没死干净。
斑驳的树影映射在糊窗的绢布上,又是一个好天气。
潘弘敲了敲门,贴在门外问:“贺大人可要起了?陛下过来了。”
“贺枕山还没起吗?”等不及且从来没有耐心等待的亦珍已经过来了,他蹙着眉,“比朕还懒,怎么养的这么娇气!”
贺燕袇忽地打开门,面无表情地盯着亦珍瞧。他现在拿晟帝没办法,还拿亦珍也没办法吗?
“陛下怎么来了?”
亦珍尴尬的摸着鼻尖,他说的坏话又被人听见了。但也就心虚了一瞬,亦珍向来厚待自己,从不认为是自己做错了事,说错了话。
“下朝了没事,朕来找你吃饭。”
亦珍注意到贺燕袇的唇色比往日红润,不过他到底未经人事,只觉得贺燕袇昨夜睡得不错,今晨气色也好。
听完他的话,贺燕袇的视线转到亦珍身后的两个内侍身上,宝石质地的瞳孔在晨光下泛着异样的光彩。
纪典,诸柯。
纪典是潘弘的徒弟,和亦珍差不多大,定位与曾经的潘弘类似。
诸柯是罪臣之后,所图不小。亦珍不擅也不喜朝政,登基后大小事务基本都是诸柯在操作。
贺燕袇目光闪了闪,又移回来。日光丝丝缕缕打在他脸上,浅色的瞳孔异常漂亮。
亦珍呆呆地望着他,伸手想抓他的眼睛。
亦珍对入眼的美好事物有近乎变态的收集欲,他想要就得得到。
“陛下这是想干什么?”贺燕袇冷声呵退亦珍。
亦珍吓了下,眨着眼放下手,一脸无辜。
“你的眼珠很漂亮,朕想摸摸看。”
纪典胆战心惊地望着贺燕袇,生怕贺燕袇恼羞成怒,弄伤了他的陛下。
但贺燕袇没做什么,只是离亦珍远了点,这让亦珍很不高兴。
纪典看出来了,他垂下头,假装什么都没发现。
亦珍登基后性情大变,突然得到的巨大权柄并没有让亦珍安心,他整日惶恐难安,生怕哪一日就像他皇兄一样被人刺杀。
亦珍深知自己愧对皇兄,可他做不到将贺燕袇放置在晟帝未亡人的高台上尊敬供奉。亦珍需要一个熟悉的,亲近的,足以链接他和他皇兄,同时提醒他,死亡并非无可避免的人。
“贺枕山,他们上了很多奏折弹劾你,让朕处死你或者令你给皇兄陪葬。他们说,皇兄都死了,你却还活着,定然是你与刺客互通了。”
亦珍语气平淡,效仿晟帝的波澜不惊,藏在袖中的手指却在蜷曲抓握。
“但没事,那些奏折朕都叫诸柯毁干净了。朕和他们说,你以后也住正宫。”
“你在皇兄那是什么待遇,在朕这就是什么待遇。”
已经不用说得更明白了,在场之人恨不得挖去眼睛,堵住耳朵,只当自己是瞎子聋子或压根不在当场。
陛下,陛下糊涂啊。
兄弟共妻,何等惊世骇俗之事!陛下怎能坦然待之,如吃饭喝水一样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