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我只有口供。但你的身世实打实摆在那儿,只需深入一查,而我们这位陛下疑心病又重……所以,你看着办吧。”
萧珩恶狠狠盯着他,末了长出一口气,恨然道:“妖孽!”
叶阳辞朝他彬彬有礼地一笑:“多谢萧大人。”
“听楚白说,你执意要求见我?”秦折阅手拈灵香草挂珠,踱步过去,在叶阳辞面前站定。
叶阳辞拱手深揖:“是下官鲁莽,打扰殿下清净了。”
秦折阅伸手捏住他的下颌,抬起来,偏过头审视他:“与雪儿像个五六分……就冲这张脸,哪怕你对我言语冒犯,我今日也不会因此责罚你。”
一日免死金牌,也好。感谢妹妹。
叶阳辞向后微退一步,从秦折阅指尖脱身,恭敬地道:“下官不敢冒犯。今日冒昧叩见殿下,是为了一群刚从刀牙战场上回来的巾帼英雄。”
刀牙、战场、巾帼英雄。这三个词瞬间扣住了秦折阅的心弦。她脱口问:“是女兵?哪儿来的,有多少人?”
叶阳辞道:“我对她们来历的了解未必全面,不如就让她们的两位首领——狄花荡与余魂,来向殿下当面陈情吧。”
秦折阅捏着挂珠,转身走到大殿深处的墙壁前,背对着叶阳辞,良久不语。
墙壁上挂着雕弓与箭囊,靠墙的长桌上还摆放着一把凛如秋水的鬼头刀。
秦折阅伸手抚摸刀柄上雕刻的鬼头,缓缓道:“这是我曾经的佩刀,有‘凶兵’之称。刀方背厚、面阔体沉,非常适合劈砍,但对付重甲还有些力不从心。你说的两位女将军,用的是什么兵器?”
叶阳辞答:“狄花荡用的是两把直刀,一把叫‘苍染’,一把叫‘黄染’。两把刀可拼合成一把双刃长兵,名唤‘悲丝’。”
秦折阅琢磨着,眼底幽光乍亮:“人性如丝,质本洁,却被世间染成苍色、黄色,取的是‘墨子悲丝’的典故。这姑娘有意思,是在用兵器来控诉世道呢。”
叶阳辞道:“还有个原因,她是墨侠传人。另一位余魂,用的是八角蝎子铁鞭。”
“铁鞭?那就是锏了。用软鞭的女子我见过不少,用硬鞭的还真罕见。”秦折阅赞赏地颔首,“她这兵器选得好,与双刀相辅相成。铁鞭隔着重甲也能把人砸到骨折,战场上可以弥补刀的不足。所以你看北壁骑兵,除弓箭外多持铁骨朵、狼牙棒,便是破甲之用。”
叶阳辞见她句句说在点上,忍不住赞叹:“殿下不愧是大岳第一女将,开国英雄。”
“我老啦,好汉不提当年勇。”秦折阅摇摇头,又道,“狄花荡,这个名字有点耳熟……我想起来了,是官府通缉榜上排名首位的马贼头领‘血铃铛’?”
叶阳辞也不隐瞒,答:“是。狄花荡在东昌府一案之后,就有了金盆洗手、弃暗投明的念头。先是率领马贼归隐田园,辛勤耕作。一年后恰逢北壁入侵,她们便响应朝廷的征兵令入伍,是渊岳军最早的一批将领之一。从渊岳军的首次胜仗——冀东河之役开始,她们与麾下的娘子军就始终同男兵一样冲锋在前,奋勇杀敌,功不可没。
“如今战事尘埃落定,她们担心班师回朝后,朝廷要以马贼论罪,或是按旧例将有案底的女子发配去教坊司,那更是惨绝人寰。她们这才率两千女兵随下官入京,想向长公主殿下求个公道与庇护。”
秦折阅听得认真,感慨道:“你说我是大岳第一女将,但我却遗憾,我曾是大岳唯一的女将。但凡能多几个女子统领军队、参与朝政,当年我都不会落得个孤立无援的下场……”
她忽然收口,转了话风:“我要亲眼见一见这两位女将军。楚白,你来安排。”
帷幄后方,萧珩应了声“是”。
走出大殿后,萧珩对叶阳辞道:“你求见长公主,原来是想将狄花荡与余魂安插在京城。叶阳,你真的很会洞察人心,知道公主殿下的心结所在。不过殿下也绝非任人借力之辈,整整两千女兵,她必为己用。你就不怕到时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叶阳辞乜斜他:“我若是竹篮,便向萧大人借一块牛皮糊住篾缝,如此打水就不空了。”
萧珩诮笑:“我不借你。”
叶阳辞也笑:“我会让你不得不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