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徽帝抽出佩剑向他挥砍而去,盛怒之下,威力不凡。
萧珩急退,周围奉宸卫当即抢步上前,以鸣鸿刀结阵,架住攻势,将延徽帝困在刀阵之中。
延徽帝叱道:“都想造反?不怕诛九族?你们可是天子亲卫,享受御赐的荣禄,何以叛主?”
其中一名奉宸卫促狭地回应:“我们的确是天子亲卫,可天子未必只能是陛下您呀。一朝天子一朝臣,三朝元老站得稳嘛。”
延徽帝将剑锋重击在刀阵上,厉喝:“都给朕去死——”
刀阵散裂,四溢的劲气将一众奉宸卫掀翻在地。
在延徽帝旧势已老、新势未生之际,萧珩闪身近前,一刀划向他左臂毒伤剜肉之处,趁着对方运气迟滞的瞬间,刀锋破开护体内力,血光飞溅。
延徽帝臂侧的筋脉被挑断,血染龙袍。他踉跄后退几步,手捂伤臂,惊怒交加。
萧珩持刀步步逼近,如兽攫食:“陛下何以敬酒不吃,吃罚酒?认命写下退位诏书,此后风雨都由他人承担,有何不好?若秦深事败,新君尊你为太上皇,依然享受荣华富贵;若叫那厮侥幸得手,你已然是退居归隐的长辈,他杀之不武,为堵天下悠悠之口,也当放你一条生路。如此左右逢生,不好吗?陛下不写诏书,就非要臣以死相逼?”
“你以死相逼?你是要逼朕去死!”延徽帝胸膛剧烈起伏,喘了口气,“哼,就算刀架颈侧,朕也不会如你所愿!退位诏书你尽可以自己提笔写,自己盖印玺,看满朝文武认不认账!”
这死老头顽固起来,还颇有些棘手。萧珩心道,他当然可以自己写,但与御笔亲书显然不是一个分量,朝臣们与皇室宗亲未必认可,天下士林怕是也会将之作为得位不正的证明,对他日后的摄政之举口诛笔伐。
他正转念思索突破点,忽然听见殿门外传来一道熟悉而清彻的声音:“萧楚白,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延徽帝眼底一亮——是叶阳辞!莫非他察觉萧珩的狼子野心,暗中率人来护驾了?
萧珩面色微变,转身望向殿门。下一刻殿门被踹开,一群女兵气势汹汹地涌进来。
……是编入禁军的女骑!延徽帝先是松口气,继而又皱了皱眉:纵然娥眉三千,真能敌得过训练有素的五千奉宸卫?
谁料这群女兵十分凶悍,身上似乎带着草莽与战场上拼杀过的血腥气,下手又快又狠,顷刻之间就将殿内奉宸卫逐一击倒,再无反抗余力。
叶阳辞迈步进殿,一脸失望地对萧珩说道:“楚白,我对你用情至深,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对我无情无义。而今甚至到了挟武逼君,意图谋逆的地步!我身为天子辅臣,不能再任由你无君无父,今日便是恩断义绝,也要将你擒拿正法。”
萧珩寒声道:“唱念做打都是戏呢,怎么不禀告你的圣明天子,说城外那个叛贼秦深才是你用情至深之人?”
延徽帝听得眉头直皱。
叶阳辞不齿地嗤了声,望向延徽帝,目光坦荡:“陛下是信他,还是信我?”
在此之前,延徽帝对他的确从未信任过,但危难时刻他冒险赶来救驾,为此不惜与昔日爱侣决裂,若这还不是忠臣、纯臣,朝中还有谁是?
于是延徽帝说道:“朕自然是信叶阳尚书。萧珩,你又想栽赃嫁祸,当朕的面还敢欺君,其罪当诛!”
萧珩:“……蠢货!”
延徽帝咬牙切齿:“拿下他,格杀勿论!”
叶阳辞却劝道:“他能笼络这么多奉宸卫为其所用,背后定然还有同党,不如先下狱,再顺藤摸瓜,将其背后势力一网打尽。”
延徽帝觉得在理,便命女骑将他制服,下入皇城内的廷尉狱,严加看管。
萧珩自知即使力抗这些女骑,也难以抵御叶阳辞出手,不如省着力气,留待其他生机。于是他阴沉着脸,目光森冷地被押走了,临走之前撂下一句:“听我的话,说不定还留条命在。信他,小心尸骨无存!”
叶阳辞背对延徽帝,哂笑地看着萧珩,出口的语气却凄清:“萧珩,是你行差踏错,今日我不得不斩情丝、清君侧。来日你正国法,我当为你祭酒三杯,大哭一场。”
他举袖拭了拭眼角不存在的泪痕,转身对延徽帝语出惊人:“陛下,臣方才从精研院方向过来,见承天门前剑拔弩张。叛军陈兵五龙桥前,守军在城头严阵以待。秦深那厮祭出棺材大法,用他父亲的遗骨打动了长公主殿下。殿下在城头痛哭她的三弟,一声接一声地唤着‘阿榴’呢!”
延徽帝面上变了色。
秦折阅主动请缨镇守皇城大门,他还当她护弟情深,原来心里真正挂念的,不是他这个活着的二弟,而是早已死去多年的三弟!
万一秦深以当年的真相说服她,或以权利诱动她,她临阵倒戈,甚至引狼入室……
延徽帝问叶阳辞:“若是连皇姐也不值得信任,承天门还有谁能镇守?”
叶阳辞垂目想了想,答:“程重山可为主将,薛图南为监军。”
延徽帝思索后,微微颔首。
叶阳辞又道:“只是临阵换将,怕将士们非议,也使得长公主殿下心寒。”
延徽帝冷声道:“她心寒?朕还心寒呢!三十年姐弟为伴、君臣之情,竟还比不上早死之人在她心中的地位更重!”
他顾不上包扎左臂伤口,当即提笔去写诏书,命程重山与薛图南接任皇城守备,所有守军听其指挥。
叶阳辞低眉敛目地站在桌旁,注视着朱墨在黄帛上笔走龙蛇,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