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温酒望着略显疲态的任皇后,关切道:“母后喜静,花朝节虽然办得好,但也吵到您了吧。”
任嫣揉了揉额角:“凤印在手,责任所在,没办法。还好有你关心母后。”
秦温酒扶她走出幄帟,朝附近的秦泓越使了个眼色。秦泓越心领神会,转身便向谈丽妃所在的幄帟走去。
十一皇子秦泽墨不耐烦听歌曲,正在草丛间挖鼹鼠洞,往内灌水。秦泓越对他说:“鼠洞四通八达,这点水哪里能灌出来。走,九哥带你去溪边打水,顺道用饵笼抓河虾。”
秦泽墨体弱多病,平日被母妃拘得紧,好不容易能出来撒个野,闻言欢欢喜喜地跟着秦泓越走了。贴身内侍连忙跟上去。
秦温酒扶着任皇后步上缓坡,指着不远处的小溪:“母后快看,那儿建了座观景台,稍离人群吵闹,还能俯瞰苜蓿园全景。儿臣扶您过去坐坐?”
任皇后不想动,但不忍拂了养子的好意,况且那处观景台看着的确清净,北靠小山、临溪而建,溪水发源自瀑布,蜿蜒清澈地流入外秦淮河,是处可堪放松的幽境。
于是她拍了拍秦温酒的手背:“我儿孝顺。好,就过去坐坐。”
秦温酒道:“有儿臣陪着母后,那些宫女太监就不必跟来了。我们母子也借此机会谈谈心。”
任皇后点头,在他的陪伴下离开锦障环绕的区域,徒步登上了装饰着彩绸与鲜花的观景台。虽有“不必跟随”的上命,宫女太监们却不敢放松,远远地缀在后面。
观景台上坐榻舒适,风景宜人,任嫣长舒了口气,听着潺潺水声闭目养神。
秦温酒站在台沿望去,见几队奉宸卫在场中开阔地带,警戒着圣驾所在的主帐区域,距离此地尚有一段距离,被重重锦障阻隔了视线。
他的唇角微微撇动,像捕捉时机的得意,又像于心不忍的悲悯,随即并未多做犹豫,将手中的小石头扔进了溪水里。
“咚”的一声响,水花四溅。任皇后睁眼看去,愁容难得含笑:“这么大了,还调皮——”
话音未落,观景台背后的小山上,一块插着鲜花、伪装成装饰假山的巨石被人用杠杆撬动。内侍打扮的死士一见“投石问湖”的信号,就将巨石猛然推下。
漫天抖散的花瓣中,巨石沉重地砸向观景台,轰然响声中台子坍塌了大半。
千钧一发之际,站在任嫣身后的秦温酒大叫一声:“母后小心!”随即奋不顾身地推开了惊呆的任皇后。
他被飞溅的碎木板擦伤手臂,踉跄后退,而任皇后被推倒在地毯边缘,下半身恰好被巨石狠狠砸中!
这一幕极其惨烈,任嫣腰部以下被砸得血肉模糊,甚至部分下肢溅射出来,鲜血瞬间染红了锦毯和溪边青草。
剧烈的痛楚让她发出一声短促、凄厉的惨嚎,便昏死过去。
附近的溪边,十一皇子秦泽墨亲眼目睹了这血腥骇人的场面,呆滞几息后,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母后!救命啊!来人啊啊啊——”
这声尖叫如利剑,划破锦障区内轻松愉悦的气氛,所有人都惊愕地望向发声方向。
谈丽妃率先听出了儿子的声音,花容失色地从幄帟内冲出来,惊呼:“泽墨!泽墨!”
“是十一皇子!出什么事了?!”韶景宫的内侍们也随之慌乱,有的搀扶住吓到腿软的谈丽妃,有的向溪边奔去。
是山体落石!靠近溪边的奉宸卫当即冲向坍塌的观景台救人。
有人尖叫、哭喊,有人四散奔逃,锦障区乱成一团。人群不知谁在喊:“是皇后!皇后娘娘出了意外!”
延徽帝闻声吃了一惊,在几名御前侍卫的拱卫下,快步前往事发地查看,内心惊疑:是意外?还是针对皇后的袭击?或是声东击西……
他大声道:“萧珩,派人通知外围戒备的宁却尘,留意刺客!你随朕过去,看皇后究竟出了何事!”
萧珩应喏,手按刀柄紧随其后。
观景台一片狼藉,率先赶来的奉宸卫见任皇后血肉模糊的半身,个个倒抽一口冷气。“快救人!搬开石头,把皇后挪出来!”他们明知任皇后凶多吉少,但还是要拼力营救。
延徽帝面如寒霜,快步赶来。溪边不少锦障倒塌,阻塞道路,他身边的几名奉宸卫不得不分心,警惕观察四周混乱,清理前方障碍。
九皇子秦泓越满脸泪痕与血污,踉跄着冲到延徽帝面前,指着倒塌的观景台哭道:“父皇!母后她……她……”
他悲恸至极,似乎随时要晕倒。延徽帝下意识地靠近一步,想扶住他问清楚。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悲泣的秦泓越,以及不知何时靠过来的、惊魂未定的秦温酒,几乎同时按下了事先藏在宽大袍袖下的袖箭机扩!
两人离延徽帝只有一步之遥,袖箭一前一后激射而出。与此同时,混在救援侍卫与慌乱宫人中的刺客死士,也拔出匕首,从不同方向朝皇帝扑去。
咫尺距离,猝不及防,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
秦温酒眼底幽火燃起,与出袖的毒箭一同闪烁寒光!
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至于母后……她终于用她唯一且最后的力量,为我与九弟创造了刺驾的机会,哪怕事先不知情,也该原谅我们,含笑九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