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阳辞用两年时间,百万赋银,三桩大案,牢牢把住了朝堂之“势”。
“叶阳大人怎么就这么会当官呢?”韩鹿鸣拈着棋子,唉声叹气,“晚生只要一想到要与衮衮诸公打交道,就头疼欲裂。本来晚生立誓绝不入仕,此番形势所逼,就算为了大人,也得赶鸭子上架了。”
叶阳辞轻笑一声:“衮衮诸公都是人。你不要想着是和衙门、六部、朝堂、宫廷这些庞然巨物打交道,你只要想着是和一个一个‘人’打交道,与你一样有血有肉、有贪有嗔的人。自然就会了。”
韩鹿鸣听着觉得很有道理,但仔细想想还是摇头:“宦海凶险,今后,还请大人多多照拂了,韩鹿鸣胸无大志,唯吾主马首是瞻。”
叶阳辞含笑落子:“茸客这是自谦,还是揶揄我呢。能扳倒容九淋,全赖茸客出谋划策,设局陷敌于绝境。我是真没想到,你从踏进城门,被容九淋拦住带走的那一刻起,就开始给他挖坑了——”
被囚禁于阁楼的两个月,韩鹿鸣表面上无奈绝食,暗中花费大量时间心血,将楼中尘封的藏书画上厌胜符咒。
他若能脱困,这便是能为他所用的复仇利器;他若不幸亡命于此,也能为容府埋下一颗不知何时会爆炸的诡雷。
雷雨夜被叶阳兄妹救出容府后,他僦居裴府,调养身体的同时也没闲着,与叶阳辞合议了“三案交错”之计,以自身为诱饵,引容九淋上钩,又利用帝与相各自心底不能见光的秘密,让他们一个被步步牵着鼻子走,一个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卢府后园的独居书生不是卢临兆,就是韩鹿鸣本人。
当年盗银案发,卢敬星一家伏法,卢临兆闻风而逃,哪里还敢在京城露面?就算他真敢回京,对叶阳辞而言,收服他需要宝贵的时间,而不知深浅底细之人,仓促之间也绝不能委以重用。
于是叶阳辞想到了萧珩那一手惟妙惟肖的易容术。
他打动萧珩,只需一句话:“唐巡检,要不要同去打秋风?”
萧珩梦回夏津,冷脸道:“叶阳大人如今是何等身家地位,还需要卑职陪着去打秋风?”
叶阳辞走近几步,压低了嗓音:“你想升官,我也想升官,我们都想升官。”
萧珩明知他在打感情牌,明知答应他会显得自己更被动,却难以抗拒,无论是重温旧梦的感觉,还是高位大权的诱惑。
他在这一刻恨不得将叶阳辞攮死,好让自己从这段无望的单恋中彻底解脱出来,可到底舍不得,也打不过。最终还是如他们初见时那般,扯了扯嘴角,露出个未成形的笑:“何时,何处?”
叶阳辞将萧珩带到连夜布置好的卢府后园,根据打探到的卢临兆的容貌,将韩鹿鸣化了个七八成像,足够用了。
所以才能骗过容府护院首领那般的高手的眼力,因为对方踩点时看到的正脸,与动手之前所见的背影,就是同一个人。
柔仪殿花盆铜盒内的连体双鼠,是叶阳辞夜探精研院时带走的,本想暂时养着作为证据,但韩鹿鸣提议用在此处能发挥最大效果。
延圭墨上的刻字寄语,也是叶阳辞杜撰的。
用自消墨水书写的密信,是韩鹿鸣亲笔捉刀,他模仿起容九淋的台阁体,比朝堂上任何一个跟风者都更加以假乱真。
奉宸卫在容府阁楼上搜查出的厌胜法器,也是萧珩让手下巧匠赶工制作,叶阳辞仗着月黑风高、武功高明,当夜悄悄放进去的。
而到御前对质那日,隐于幕后的韩鹿鸣终于现身城门,自称奉师命入京觐见圣上,“正巧”被袁松撞见。
这场倒阁之仗,叶阳辞是先锋大将;宁却尘甘当副将;韩鹿鸣为军中谋士;萧珩做了后军总督;袁太监全程游离,但关键时刻神来一笔;延徽帝则像晴雨不定的老天爷,被摸透气象,借了东风。
明面上看是叶阳辞独挑大梁,实则每一环都有人在恰到好处地施为,如此精心谋划的死局,容九淋这座高台着实倒得不冤。
第三件大事,延徽帝收到了来自总兵师万旋与兵部暗探分别传回的密报,证实渊岳军覆灭于暴风雪中。于是他挑了个黄道吉日,向天下各省发布公告:
北壁战败后,余孽退缩回固伦山外,伏王殿下勇追穷寇,奈何天时不利,与所率军队一同葬身于赤马古道。
山高路远,战骨茫茫不可收,朝廷会请真人在大祀坛开设水陆道场招魂,以期数万英灵归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