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阔虽不说话,心里也是叹为观止:咱王爷真是能屈能伸的狠人!一照面就跪,一张口就是儿婿,表衷心时掏心掏肺,挨捶也挨得结结实实,最后还能恰到好处地卖点惨,全程稳如泰山。我要是有这本事,早十年就抱得美人归了!
安练茹总觉得漏掉了什么,思来想去,忽然开口:“方才是不是始终没有告诉他们,你的姓名与身份?”
安伽蓝恍然:“对啊,截云从第一句话开始,就只唤你‘涧川’,你也是自称涧川。他爹娘怕是到现在,还不知你的亲王身份吧?”
秦深笑了笑:“孙子兵法云,‘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既然截云第一句话就提示了我要逐个突破,太早显露身份只会使阻力倍增,不如步步为营,徐徐图之。”
后园的花树旁,赵香音一边欣赏着如云似锦的春海棠,一边偷眼看叶阳辞。
她的儿子清瘦了些,但精气神还是饱满的。海棠花枝的甜润气色染在眉梢眼角,他在凝眸回味什么时,嘴角含了点如释重负的笑。
赵香音的心情也渐平静下来,安抚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背:“你若是真爱他,就处处看吧,以后处不下了还能分,别把自己的情志与性命赔进去就好。对了,他看着像大家子弟,是山东济宁见氏,还是河南灵宝建氏?”
叶阳辞转头看她,神情微妙,似在权衡与评估。片刻后,他对母亲说:“山涧的涧,河川的川,这是他的表字。他姓秦,名深。”
“秦深,秦涧川,倒是好名字……”赵香音刚浮起的一丝笑意,随着闪念陡然消失。她变了脸色,“他是——”
叶阳辞微微点头。
赵香音倒吸冷气,很想如闺中弱女子般晕过去,奈何心性强韧晕不了,她从牙缝里挤出:“你父亲方才……打的是当朝唯一的亲王殿下,秦大帅唯一在世的儿子,秦深?!”
叶阳辞笑了笑:“是,但爹也不必担忧。涧川他自愿挨的,这是周瑜打黄盖。”
赵香音喑然失声,好一会儿后才带着怨气道:“他早说啊!你父亲是秦大帅的多年拥趸,素未谋面,却收藏了渊岳军的一面黑龙旗,年年祭拜。要是事先知道,想来他不会打得那么狠。”
叶阳辞一怔:“这事儿我怎么不知?”
赵香音道:“平民私藏龙旗,砍头的大罪,他怎么敢叫人知道。这下好了,他若是知道,还不得五味杂陈,又要醉酒痛哭一场,也许因此生怨,把那黑龙旗给烧了,也算是消除个隐患。”
叶阳辞连忙道:“可不能让我爹烧了,娘你回家后找到那面渊岳军旗,悄悄寄过来给我。”
赵香音问:“你拿来做什么?渊岳军在秦大帅阵亡后,已经打散编制,化入辽北、北直隶的各个卫所中,听说兵部曾召回所有黑龙旗进行销毁,把军号‘渊岳’都封存了。你身为命官私藏军旗,当心犯朝廷忌讳。”
叶阳辞说:“我不是自己收藏,而是物归原主。渊岳军的最后一面黑龙旗,要交到有资格统领它的人手上。”
赵香音琢磨出了几许不能深思的意味,一下握住他的手臂:“儿啊——”
叶阳辞明白她未说出口的忧心忡忡,反过来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娘,我晓得,涧川也晓得,你放心。”
爹娘自去歇息,叶阳辞带着龙骨粉与丹参羊脂膏,去了一趟王府见秦深。
解衣看伤时,他发现一道道青紫之下包着淤血,肿得老高,触目惊心。
所幸皮肉没有打烂,拿“如意金黄散”调黄酒成糊状,敷涂几日就能慢慢好转。带来的金疮药与祛痕膏倒是用不上了。
秦深脱光上衣,俯卧在广榻,任他坐在自己后腰上,对着满背淤青又是揉又是敷。虽痛,但能得小君贴身服侍,受用得很。
“你好像还有点得意?”叶阳辞拿着竹签,边敷涂药膏,边问。
“没有。”秦深否认,下颌垫在交叠的手背上,嘴角忍不住微扬,“想要完全取得咱爹娘的认同,还任重道远。”
叶阳辞敷完药,让他裸身继续趴着,打算等药膏凝固再用纱布裹起来,自己则一翻身,躺在了他身边。
秦深伸臂,把他的脑袋再兜近点儿,贴着自己的赤膊,然后侧过脸去嗅了嗅他:“好香,阿辞是雪后白梅的味道。”
叶阳辞闻不到自己身上的气味,大约是因“久入芝兰之室而不闻其香”。但他能嗅到秦深身上,山川草野般旷远的香气,在对方每次动情索欢的时候。
秦深嗅着嗅着,就开始用鼻尖蹭他的脸,漫无目的般轻啄浅吻。
他此刻未必想做。后背药力上来,火辣辣地痛着,但只要沾到了叶阳辞的肌肤,就感觉渗过来的热意如冬日温泉,将他身心暖洋洋地包裹与抚慰,欣快又安详。
“阿辞是我的,”秦深得意地呢喃,“我的王妃,我的小君,我的结发妻与画眉郎。”
叶阳辞半眯着眼,与他轻而慢地亲吻,从鼻子里哼出一声长悠悠的“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