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发我。”沈云栖说。
“得嘞!老地方老时间,十点准时开场暖场。对了,你真没事吧?我看高衍楠说得挺玄乎,那姓孙的小子没再找你麻烦吧?”阿野还是有点不放心地多问了一句。
“没了。挂了。”沈云栖直接忽略了关于孙炜和苏回声的问题,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放下手机,房间再次陷入寂静。
晚上十点,Noise酒吧地下室……
与学校礼堂的明亮和宿舍的冷清完全不同,这里是另一个世界。灯光昏暗暧昧,空气中弥漫着烟草、酒精和汗水混合的荷尔蒙气息。狭小的空间里挤满了形形色色的年轻人,他们穿着奇装异服,脸上带着或多或少的叛逆和疏离。巨大的声浪从舞台方向传来,撞击着胸腔,让人心跳加速。
沈云栖背着琴盒,穿过拥挤的人群,找到了在后台焦急张望的阿野。阿野剃着极短的圆寸,穿着破洞的牛仔夹克,看到他立刻咧嘴笑了,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够意思!赶紧的,调音,马上该我们了!”
没有寒暄,没有废话。沈云栖迅速拿出吉他,接上线,和台上的贝斯手、鼓手简单对了对眼神,试了几个音。舞台上的他,像是换了一个人。那个在学校里不学无术,忧郁的沈云栖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专注、自信、与手中乐器融为一体的乐手。他微微低着头,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部分眼神,只留下紧抿的唇线和下颌硬朗的线条。
音乐响起。
在这一刻,没有成绩的优劣,没有身份的差异,没有苏回声,没有孙炜,只有最原始、最直接的情绪共鸣。音乐是他唯一的语言,也是他最好的盔甲和避难所。
然而,就在一段酣畅淋漓的solo结束时,他习惯性地抬眼,目光扫过台下晃动的人影。在舞台侧前方一个相对昏暗的角落,一个身影猛地攫住了他的视线。
那个人没有像其他人一样随着音乐摇摆,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他穿着干净的白色衬衫,外面是一件深色的薄开衫,与周围狂热混乱的环境格格不入,像一滴误入油锅的水。昏暗的光线勾勒出他清晰而冷淡的侧脸轮廓,挺直的鼻梁,微抿的薄唇,还有那副标志性的、仿佛将一切情绪都隔绝在外的平静表情。
苏回声?!
沈云栖的心脏猛地一缩,手指下意识地在琴弦上滑了一下,发出一个刺耳的噪音。幸好音乐声巨大,这点失误瞬间被淹没。他几乎以为自己是因为太累而产生了幻觉,用力眨了下眼睛,再次看去。
那个身影依然在那里。而且,似乎……正看着舞台的方向?隔着喧嚣的人群和晃动的灯光,沈云栖无法看清对方眼中的情绪,但那道目光的存在本身,就足以在他内心掀起惊涛骇浪。
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种地方,这种音乐,根本就不是苏回声的世界!
他是迷路了?还是……跟着自己来的?
无数个疑问像气泡一样涌上心头,让沈云栖接下来的演奏差点乱了方寸。他强迫自己收回目光,死死地盯着指板,将所有的震惊和困惑都转化为指尖的力道,演奏得更加猛烈、更加投入,仿佛要用这声浪将那个不该出现的身影彻底驱逐出去。
演出终于在爆炸般的音墙中结束。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口哨声。沈云栖匆匆谢幕,几乎是逃也似的跳下舞台,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分不清是演奏的热度,还是刚才那一瞥带来的心惊。
“牛逼沈哥!今天状态神了!”阿野兴奋地冲过来,递给他一瓶冰水,“最后那一段,简直了!我看台下那帮人都听傻了!”
沈云栖接过水,大口地喝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那个角落。
人影,已经不见了。
仿佛刚才的一切,真的只是他高度紧张下的幻觉。
“看什么呢?”阿野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看到一片晃动的人头。
“没什么。”沈云栖收回目光,压下心中的悸动和莫名的失落,“可能看错了。”
之后无论阿野如何兴高采烈地复盘演出,提议再去喝两杯,沈云栖都显得心不在焉。他说累了,背上琴盒,匆匆离开了酒吧。
回到那间冰冷寂静的宿舍,已是深夜。耳畔似乎还回响着酒吧的轰鸣,但更清晰的是苏回声那张在昏暗灯光下、平静得近乎诡异的脸。
他洗了个冷水澡,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水珠顺着头发滴落,划过胸膛。他看着镜子里那个眼神依旧带着一丝惊疑不定的自己,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烦躁。
他躺倒在床上,拿出手机。鬼使神差地,他点开了那个几乎从未有过私人对话的、苏回声的微信头像。朋友圈依旧是一条冷硬的横线。他的手指悬在空白的对话界面上,内心挣扎着。
要不要问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