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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白（第1页）

“班长！班长！”伍六一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惊惶，用力摇晃着史今僵硬的肩膀。

史今的身体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但那双眼睛，依旧空洞地胶着在列车消失的方向，仿佛灵魂也被那冰冷的铁轨一同碾碎带走了。

“史今！”伍六一急了，猛地抬高音量，几乎是吼出来的。

史今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视线茫然地落在伍六一因焦急和奔跑而涨红的脸上。

随即，一抹极其古怪、带着自嘲和毁灭意味的冷笑，突兀地浮现在他苍白的唇边。

“呵…呵呵……”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荒诞可笑的事情，又像是彻底绝望后的自暴自弃。

他不再看伍六一，猛地转身，像个提线木偶般，抬脚就要往车站外走。

“班长！”伍六一的心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

他一个箭步冲上去，铁钳般的手死死抓住了史今的小臂，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怎么回事？你告诉我！你和三多到底怎么回事？！他为什么坐返程的车？为什么让你忘了他？！”

史今吃痛，眉头狠狠一拧，一股被强行从麻木中拽出的烦躁和暴怒涌上心头。

他猛地发力，狠狠甩开伍六一的手，力道之大让伍六一踉跄了一下。

“…。和你说，也没用了。”史今的声音空洞，他甚至懒得再看伍六一，自顾自的继续向前走。

“没用？！”伍六一的眼圈瞬间红了，不是委屈，是愤怒！是那种看着自己最敬重的人陷入泥潭却不肯自救的愤怒。

“班长，你看着我！”他再次上前，这次直接揪住了史今的衣领，强迫他面对自己，“你喜欢许三多，对不对？！”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两人之间死寂的空气里。

史今的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震，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没有否认，只有更深的沉默。那沉默，在伍六一眼中，就是最确凿的答案。

“你喜欢着许三多！”伍六一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颤抖，他指着史今的鼻子，字字泣血般控诉。

“你心里装着个男人！你还找了老婆！你还生了孩子？！史今！你他妈到底在干什么？！”

所有的蛛丝马迹——王梅小心翼翼的试探、那个刺耳的小名“多多”、许三多四年的杳无音信、史今每每提及三多时那失魂落魄的“孬样”。

在这一刻串联成一条清晰而丑陋的锁链，勒得伍六一几乎喘不过气。

“你闭嘴……”史今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一种濒临崩溃边缘的危险嘶哑。

“我闭嘴？！”伍六一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猛地松开史今的衣领，退后一步，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失望。

“我有什么好闭嘴的？我偏要说！史今，就冲你这点破事儿，这优柔寡断、害人害己的孬种样！我他妈要是许三多，我也不鸟你！老子躲你躲得远远的！你活该！”

“你什么意思！伍六一！”史今被彻底激怒了，那麻木的躯壳被愤怒点燃，他猛地抬头。

“你怎么能说这种话！你怎么能……”

“我什么意思？！”伍六一猛地打断他，胸膛剧烈起伏。

他看着史今痛苦扭曲的脸，看着这个曾经像山一样可靠、如今却狼狈不堪的班长。

他积压了十年、本以为会烂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混合着此刻的愤怒、心痛和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冲动，如同决堤的洪水，再也无法遏制！

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吸得又深又重，仿佛要用尽毕生的力气，才能将接下来的话从灵魂深处挖出来

“史今，”伍六一的声音忽然低沉了下去，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却比刚才的怒吼更震撼人心。

“我以前，喜欢过你。”

“……什…什么…？”史今脸上的愤怒瞬间凝固，被一种极致的茫然和难以置信取代。

他像是听不懂这句话，又像是被这句话蕴含的巨大信息量冲击得失去了反应能力。

伍六一没有回避他的目光，眼神坦荡得近乎残忍，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遥远过去的脆弱：“我以前，新兵连，钢七连……暗恋。。。对，就是暗恋你，看不出来？”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就和你现在喜欢许三多一样，像个彻头彻尾的孬种！不敢说，不敢问，只敢偷偷看着。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许三多……那个一开始我烦得要死的傻小子……就那么一步步地，占据了你的所有时间，你的所有关注，你的……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