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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白（第2页）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切割着回忆，也剖开了此刻血淋淋的现实。

“你。。你…”史今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后退了一步，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惊和混乱。

他看着伍六一，这个他视为最亲密的兄弟、最可靠的战友，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他。

“是，我喜欢过你，班长。”伍六一坦然承认，声音里没有一丝犹豫，只有尘埃落定的释然和沉重。

这份感情早已过去，但此刻说出来，不是为了挽回什么，而是为了……

“那你现在说这个，”史今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彻底扒光、无处遁形的羞耻和暴怒。

“你想告诉我什么？！你现在不喜欢我了？因为在你看来，现在的史今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所以三多才会……才会……”

巨大的痛苦和自责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他几乎是嘶吼着喊出了那个名字，那个让他心碎的名字。

“三多才会那样对我？！才会让我忘了他？！”

在伍六一这石破天惊的坦白和咄咄逼人的质问下，史今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他下意识地、毫无保留地承认了自己对许三多那无法言说、却已昭然若揭的全部感情。

“班长，不是这样！”伍六一看着史今濒临崩溃的样子，心头的愤怒被更深的担忧和心痛取代。

他上前一步，语气缓和下来，带着一种近乎恳求的急切，“我不是为了羞辱你！告诉我，就当……就当我还是你最好的朋友！告诉我，你和三多之间，到底还发生了什么？你们之间是不是还有什么事？他今天为什么……”

史今没有立刻回答。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身体微微晃动着，眼神再次失焦，仿佛穿越了时空的壁垒，回到了四年前那个改变一切的夜晚。

良久，一个低沉、飘忽的声音，如同梦呓般响起：

“我以前……在退伍前……录过一段视频……”

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

那晚，三多完成了333个腹部绕杠的壮举！那是足以载入钢七连史册的奇迹！

可当指导员匆匆赶来拍摄时，只捕捉到了三多瘫倒在单杠下，狼狈呕吐、几近虚脱的画面。

史今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不行，三多好不容易做了这么伟大的事，难得能留下影像记录，总不能只有这狼狈的样子……自己总得说点什么，给这个傻小子留个念想吧？

他守着昏睡过去的许三多，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磨破出血的手掌，心疼得无以复加。那个夜晚无比漫长。

“换班了，班长。”清晨四点多，伍六一轻手轻脚地从上铺跳下来，声音还带着睡意。

“嗯……我去上个厕所。”史今的声音疲惫不堪。他走出宿舍，凌晨的走廊寂静无声。

鬼使神差地，他脚步一转，没有走向厕所，而是走向了指导员洪兴国的办公室。

门没锁。他推门进去，一眼就看到了桌上那台还没归还的摄像机。心，在那一刻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咳……我那时候……”史今的声音在冰冷的站台寒风中显得异常飘渺，他缓缓叙述着，仿佛在讲一个与己无关的久远故事。

“……想着可能我快退伍了……想着，自己录那么一段内容，留个念想，或者……就是自作多情地想跟他说说话……”

他仿佛又按下了那个红色的录制键，对着冰冷的镜头，想象着许三多未来的样子：

“三多？现在过得好不好呀？你看到这款录像带的时候，不知道班长还在不在钢七连……你过得还好吗？有没有好好吃饭？六一还骂你吗？连长对你怎么样？别往心里去，你是个好孩子……”

史今那时的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温柔的笑意。

也许是对着镜头太放松，也许是压抑的情感在无人倾诉的深夜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那些深埋心底、连自己都未曾清晰厘清的念头，就这么顺着嘴，不受控制地流淌了出来。

“班长……班长其实很喜欢你……”说出这句话时，史今在回忆里的嘴角是微微上扬的，带着点羞涩和笨拙的甜蜜，但随即又像是意识到什么，语气变得无奈而宠溺。

“不过你这脑袋瓜，知道这喜欢是啥意思不？我想咱们三多啊，还得多学习学习，未来可长着呢……”

他的眼神无比温柔，带着对未来的憧憬：“班长想……班长想以后要是退伍了，班长就开个旅行社……然后在里面等着……”

“等着三多告诉我：‘班长，我知道喜欢是什么意思啦！’……然后……”

他顿了顿，仿佛在想象那个画面，脸上浮现出一个傻气的、带着无尽期盼的笑容，“……然后告诉班长你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