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卡拉多克说,“我们都背过《生而高贵:巫师家谱》,我纯粹是出于兴趣,而卡莉娜家则是出于传统。”
“我们提到的一大堆背景知识都是为了让你了解,为什么你知道这么多纯血家族,他们对待不同血统的巫师态度却是迥异的。”卡莉娜对多卡斯说,“而我们家在重视纯血的家族当中,也是非常极端的一个。只要表露出对任何麻瓜以及相关权益的支持、和非纯血巫师结婚、又或者只是作为一个哑炮,你都会被扫地出门。”
多卡斯和爱米琳流露出不同程度的惊愕。
“我暂时还不想被扫地出门,”卡莉娜苦涩地说,“而你们如果被发现和我交往过密,则很有可能被其他同学孤立——毕竟我是个斯莱特林,还来自于臭名昭著的布莱克——一家子黑巫师,喜欢把小精灵的头砍下来挂在墙上。当然,还有比孤立更糟的,变成斯莱特林学生们的活靶子,时时刻刻防备他们拉帮结派的袭击——他们最近对于模仿食死徒的行为越发热衷——其实对你们的生命安全有很多威胁。”
在她说这话的时候,围坐在沙发附近的其他人自动靠拢过来。
“其实……”卡莉娜不安地动了动,“这样一说,我真的给你们增加了很多负担。和我做朋友根本不是一件好事,反而让你们承担了很多危险……梅林,我之前都没有仔细想这件事,我真的非常抱歉。不过现在也还来得及,只要我以后不再来有求必应屋就好——这样你们就完全安全了,没有人知道你们曾经和我认识过!”
她无意识地站起身来,某种强烈的感情一下冲昏她的头脑——黑魔王来临的压力、无数巫师和麻瓜正在霍格沃茨之外失去生命、贝拉成为食死徒、朋友们可能生活在危险中——无数思绪掠过她的脑海,而她的感性和理性疯狂地攻讦彼此,让她在一瞬间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她呆呆地注视着这间给她带来了很多快乐的屋子,却感到自己的灵魂并不在这儿,而是在别处。她为自己即将的离开感到一种深深的恐惧——但她从未这样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是一个多么自私的人。只是出于自己的欲望,她就接近他们、和他们做朋友,而没有仔细为他们考虑——她利用了他们。因为她知道他们是这样好的人,她才大胆地和他们聊天,并不担心自己作为布莱克的身份。
但很多事从一开始的时候就错了。难道她过去真的没有发现自己的选择对他们有多么危险么?难道她没有发现她能带给他们的是这么少,而他们要付出的是这么多吗?难道她没有发现自己像是朋友们身上的寄生虫,贪婪地汲取他们给予她的快乐吗?不,她只是刻意地不去看、不去听,像鸵鸟一样把头埋在沙子里,自负地认为自己能处理好一切,能够偿还朋友们的一切付出。
但事实上她不能。
她真是世上顶顶坏的一个人,她知道她现在离开会对朋友们造成伤害,但她现在一定要走——这才能及时止损。她甚至发觉自己做出现在这个选择也是为了保护自己——因为她不敢对朋友们负责。她想要像卸掉包袱一样把他们卸掉。她本来的年龄比他们大了那么多,她本该做出更加聪明的选择——难道是身体变得年轻之后,她的心态也变得年轻了吗?
她真不是一块做朋友的料子。
她匆匆忙忙地收拾桌子上的东西,桌子边的其他人用一种堪称恐怖的眼神看着她。
“不,不,这不对!”多卡斯喊道,“梅林啊,卡莉娜,我真不应该问那个问题!我明知道你最近压力很大!”
爱米琳敏捷地把卡莉娜的东西都抄了起来——她的动作快极了,卡莉娜还没反应过来,包和其他的东西已经被扔到房间的另一头去了。而马琳绕到她的后面,把她重新按回椅子里,那双蓝色眼睛像是在燃烧:“我不需要你替我做决定,卡莉娜!难道这个房间里只有你考虑过这些事吗?你觉得你在所有的事情上都要比我们聪明吗?”
普威特兄弟已经跑到有求必应屋的门口(挡住她逃跑的唯一通道),看她的眼神像是看一个不稳定的坩埚——随时有可能爆炸。
“梅林的袜子,兄弟,我们看起来如此弱不禁风——”
“叫布莱克小姐如此担忧我们的安全——”
他们俩急忙捏着彼此的手臂,确认当击球手时练出的肌肉还好好地待在他们的胳膊上。
德达洛终于找到了说话的当口。他的帽子从他的脑袋顶上掉了下来,被他紧紧的捏在手里:“卡莉娜,如果不是你,我们不会像这样聚集在这里,想出这么多好点子!而且是我们主动找你搭话的——想要和你分享一张桌子!你不知道你在我们年级有多出名,看起来有多不好接近——你愿意搭理我们的时候,我们高兴的要命——”
卡拉多克从对面紧紧捉住她的手,琥珀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卡莉娜,不止是你需要我们,我们也需要你。在你担心给我们带来麻烦的时候,我们也担心给你带来麻烦。我们之间的关系是相互的,感受也是相互的。你从来没有亏欠过我们,因为我们是真心要做彼此的朋友——朋友之间就应该分担彼此的快乐和痛苦——这些东西是不可以也不可能被计算的。”
她用剩下的那只手捂住眼睛。听到他们这么成熟地说话,她感觉自己好像成了最不成熟的那个。她内心恶毒的那一部分为了他们的挽留雀跃不已,尖叫道:“你看,你对他们有多重要!”而她更善良的那一部分则虚弱地呐喊着:“不!不要这样!”
爱米琳从桌子那头过来,用两条胳膊狠狠地抱住她的脑袋:“如果你走了,我们就再也没办法快活起来了——每次待在一起,就会想起卡莉娜不在这里,而她本该在这里。”
其他人纷纷围了上来,一个抱着另一个,团成一个紧密的人球。
卡莉娜要透不过气来了,但她忍不住破涕为笑——一块看不见的石头好像从她的灵魂上被挪走了,她竟然感到满身轻松。
“好了,我这个感情只能通过橡皮管道的人也有自己的好处——从不想那么多。”多卡斯的声音闷闷地从她的右上方传出来。
“下次见面的时候不许感到尴尬,卡莉娜。”马琳警告说。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卡莉娜心想,她现在就已经开始尴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