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叙也没再开口,只是下意识放慢脚步,两人的步幅在沉默中悄然对齐,一前一后,最终并肩。
等他们走到学校门口,天色已完全暗下,街边的灯光像一串串橘黄的小灯笼,一直延伸到模糊的雪夜尽头。脚下的积雪印着并排而行的两串脚印,整齐而安静。
沈知时忽然问:"你回哪儿?"
"地铁五号口,先去我妈那边。"
"哦。。。。。。"沈知时的声音低了一点,他迟疑了片刻,才缓缓吐出一句,"我不太想回家。"
林叙顿住了,目光在雪夜中落向他。
沈知时垂着眼睫,没有掩饰那一瞬间的脆弱。
他嘴角还勉强挂着笑,但眼底的疲惫和压抑,却像压不住的潮水,从眼神的缝隙中缓缓泄出。
林叙认得那种表情——太熟悉了。那是他在无数次面对争吵、冷战和沉默中,从镜子里看到过的神情。
"那你。。。。。。"林叙嗓音低下去,"想去哪儿?"
沈知时沉默片刻,低声道:"想去一间有暖气、有热可可、还有安静角落的咖啡店,然后什么都不说地坐一会儿。"
林叙点了点头,没有多问。"我知道一个地方。"
他们默契地换了方向,在一辆进站的公交前并肩上车。
车厢里暖气开得很足,窗玻璃蒙上一层雾气,街道在车窗外缓缓倒退,像一张画被慢慢抽出画框,雪夜愈深,气氛愈安静。
沈知时将额头靠在冰凉的玻璃上,感受着内外温差带来的轻微刺痛感。
林叙坐在他旁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他的侧脸在车厢忽明忽暗的光线中显得格外清晰,下颌线紧绷,像是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情。
"你在想什么?"沈知时忍不住问道。
林叙转过头,眼神有些恍惚,随即聚焦在他脸上,"在想刚才的考试。最后一道题,我可能也算错了。"
沈知时惊讶地睁大眼睛,"连你也会算错?"
"我也是人。"林叙的嘴角微微上扬,形成一个自嘲的弧度,"而且那道题确实很刁钻。"
这种罕见的坦诚让沈知时感到意外,却又莫名地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原来林叙也不是永远完美无缺,他也会怀疑自己,也会犯错。
十几分钟后,两人下车,在街角转进一间安静的小咖啡馆。
门口的玻璃上结着细霜,推门而入时,一股温热香甜的空气扑面而来。里面只坐着三四桌客人,灯光柔和而昏黄,空气中混着巧克力、奶油和一点点肉桂的香气,像是某种节日的余韵。
他们选了靠窗的双人桌落座。桌上摆着两杯热可可,奶泡厚实,表面还撒着细碎的棉花糖。
沈知时将围巾往下拉了一些,露出半截脖子,低头看着围巾在自己胸前搭着,忽然问:"这个,还你吧!"
林叙看他一眼,摇摇头,声音温柔:"不冷了再还。"
沈知时没再问,只是嘴角勾起一点笑意。他注意到林叙的耳尖又红了,这次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别的什么原因。
他端起热可可,抿了一口,舌尖泛起一阵温热的甜。他靠着椅背,开口调侃道:"你还挺。。。。。。有经验的。"
林叙不明所以:"什么?"
"送围巾。动作挺熟练的。"沈知时看着他,眼底含着一点打趣,又藏着点什么更深的意味。
林叙的耳尖在暖光下微微发红,轻轻"嗯"了一声,却没否认。"我只给你一个人系过围巾。"他在心里默默补充道,却没有勇气说出口。
沈知时看着他,忽然有些出神。他一直以为自己向往的是太阳般炽热耀眼的存在,此刻却清晰地意识到,真正让他想要靠近的,是这种雪落无声般的温柔——安静,却持久;克制,却笃定。
窗外,雪越下越大,纷纷扬扬的雪花在路灯的光晕中舞蹈,像是无数精灵在夜空中嬉戏。咖啡馆内播放着轻柔的爵士乐,钢琴声如水般流淌,与窗外的寂静形成鲜明对比。
"你知道吗?"沈知时突然开口,声音很轻,"我小时候最喜欢下雪天。"
林叙抬起头,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因为下雪的时候,整个世界都会变得很安静。"沈知时转动着手中的杯子,"所有的噪音都被雪吸收了,只剩下一种纯粹的宁静。那时候,我觉得雪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东西。"
其实他没说,因为小的时候下完雪,顾淮南和苏北清一定会来找他去雪地里画画,这是他为数不多的放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