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故躺枪的吴由畅:“?”
“邵科他姥姥姥爷都是大学教授,一家子没一个拿不出手的。”吴可怡说,“这姑娘读书高着呢,考的也是挺好一大学,是哪个大学来着?”吴可怡端着筷子努力回想,“我这还给忘了,上个月她升学宴还去喝过酒。”
梁絮一直不作声,埋头夹菜吃面。
陆与游在边上看着,瞧见她那嘴角浅浅的弧度,心道这姑娘焉坏。
下一秒话题就落到了自己身上,吴父问他:“小游你也在江城上学是吧?”
陆与游一抬眼:“嗯。”
吴父吸取经验,没有问上的哪个大学,问他:“两位大建筑师呢?还是在国外?”
“这会在日内瓦。”陆与游慢条斯理说,“姥姥姥爷倒是回国了,说是落叶归根,老太太坐不住,一三五上午还去同济坐诊,瞧十来个病人,有时候忙的饭都没空吃,前阵儿大暴雨,又偏头痛,我叫她不行在家歇着,她说跟病人约好了怎么能不去,反过来教育我这么散漫什么事都干不成。”
是不是真散漫真什么事都干不成不知道,这话倒真调子散漫到讨人喜欢,众人都跟着乐。
“哎哟。”吴母忽然道,“由畅他爸的腰一直不好,干重活落下的病根,一直说今年忙完岛上生意上江城看看,一直都没空。”
陆与游这人不热心,不爱管闲事,也不吝啬,手上掰着蟹腿,笑着看着吴母说:“姨什么时候要带叔去看腰,跟我说一声,我跟我姥姥打个招呼,顺带的事。”
吴母笑眯眯,又从盆里挑了个最大的蟹递给陆与游:“多谢了啊,今天的新鲜螃蟹,小游你多吃点。”
陆与游接过放下,略一笑,用蟹腿去蘸醋汁,将吃饭当做头等大事办。
一桌子人都笑眯眯。
吴母又见梁絮面前光溜溜的,戴着玉镯的手在盆里挑拣着,要给梁絮也挑一只,热心肠问:“姑娘怎么不吃螃蟹,螃蟹过敏?”
梁絮咬着面,吃饭模样很静,几乎没什么动静,腮帮子也只是极小幅度鼓动,总会让人联想到猫儿,高而不可攀不食人间烟火的猫儿,她抬起眼弯眼笑:“没,我不太会吃螃蟹,等下吃完面都坨了,我吃完面再慢慢吃。”
“来岛上怎么能不吃螃蟹,以后天天有螃蟹,你吃几次就会了。”吴母说着直接拿了一只放到梁絮面前,“你吃这个,这个母蟹肚子鼓,黄多,等下大的都被他们挑走了。”
梁絮点头接下,寿面也吃的差不多了,姨妈手艺好,就剩几根面和半碗汤,她搁下筷子,在桌上扫了一圈,包括陆与游,岛上男女老少似乎天生自带吃蟹技能,一个个几分钟搞定一只,蟹壳干净,蟹腿稀碎,桌沿没一会儿“尸体”堆成一个个小山包。
康康和壮壮在等着妈妈将蟹肉蟹黄蟹膏投喂到碗里,吴母姨妈在鼓励两孩子比赛吃饭,吴爷爷年纪大了也不落后,吃蟹动作缓慢但干净利落。
桌上人都在各自讲话吃饭,顶上昏黄旧灯照着,气氛嘈杂平和又温馨。
吴爷爷坐在她边上,似乎看了她很久,才认出来一样,突然开口说:“你是梁永城他姑娘?”
桌上人纷纷抬眼,一时落针可闻。
梁絮也一愣,对老人家微笑点头:“嗯。”
吴爷爷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仔细打量着她的眉眼,好半天,又笃定道:“你妈妈是冷莉。”
吴父吴母都默默停下了筷子,关于往事,关于遗憾,听闻者云里雾里,亲历者缄默不语。
梁絮目光也起了细微变化,像是风平浪静的海面忽然浮起一座冰山,冰山之下,有多少随沉船失落的秘密,她不着痕迹掩去,仍旧微笑点头:“对,我妈妈是冷莉。”
“你长得很像你妈妈,都是天仙似的姑娘。”吴爷爷缓缓微笑,沉吟片刻,又说,“永城前几年还来过,莉莉上次见都是一二十年前了,你妈妈还好吗?我之前问永城,永城都抽烟不说话。”
小一辈的神色越听越迷。
吴父吴母内心在惊涛拍浪,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关于婚姻还是爱情。
梁絮很坦然,同样赤诚,笑着说:“他们很早离婚了,我妈妈在美国,她很好,今年暑假我去美国玩,她还问我想不想去美国念大学。”
“这样啊……”老人家的目光瞬间变得苍老,像是树上的枯叶被一阵风吹落,好半天,又像是不宜在小辈面前过度悲观,吴爷爷又重新抬起头看着梁絮,目光平和,没有全然忧愁也没有太多积极,用一种诚恳的嘱托语气说,“去美国念书好啊,年轻就该多出去走走,当年最后一次见,她就说她想去美国念书,就是放不下小孩……”
梁絮没有再说话。
桌上沉默了一阵,像是要抽离出这种凝滞,让梁絮忘怀,又陆陆续续讲话吃饭恢复到方才的热闹。
陆与游在边上,起初只是当段故事听,到后来,竟不知不觉盯着梁絮在人声熙攘中的侧影,灯光也觉得孤独,出神移不开眼。
他当时在吃第三只蟹,看着梁絮把蟹黄挑完,看了两秒蟹身没处理,慢悠悠去拆蟹腿,觉得不应该的同时,手上掰开一只母蟹,蟹黄肥美流油,利落处理完不能吃的部分,随手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