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扫了眼其他位置,男人站在铺子边上抽烟,婶子阿姐七嘴八舌,梁絮坐在吴爷爷右手边,边上一直没人坐。
梁絮捏着空杯子放下,一扭头,陆与游长腿一跨,坐到了她身边。
陆与游坐下放下醋汁碗,抽了张纸擦刚洗过的手指,慢条斯理摘走肩上的金色长发。
她的头发方才飘到了他肩上。
他拿了只空杯子,拎起桌上的橙汁,问她:“橙汁还是椰奶?”
她低头将长发撩到耳后,用手指将自己的空杯子轻轻推过去,低声说:“橙汁。”
周遭嘈杂,铺子里铁勺颠在铁锅里,热火朝天,螃蟹水产缸里在打氧,飘出淡淡的土腥味,抽烟味,白酒味,饭菜味,饮料酸甜味,橙汁似在咕噜咕噜冒泡。
离她最近的是那一股沐浴后的英国梨与小苍兰,晕着仲夏夜的清凉。
她不经意抬起眼去看,陆与游换了身衣服,米色竖条纹衬衣,袖子半挽起,头发也没吹干,发梢肆意黑亮,疏淡灯光下,鼻梁高挺,眉眼如菩萨,众生与他无关。
出神这片刻,倒好的橙汁已经重新推回她面前。
她收回眼,不再看。
与她初来乍到被动落单不同,所有人都认识陆与游,所有人都了解陆与游的性子,不愿讨没趣,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是吴可怡会笑着接下所有人的茬,近了怕谄媚远了怕冷漠,不远不近递一个笑,他略一点头,双方都觉得舒服。
不说话喝橙汁的两人浸在热闹里,倒也不突兀。
房上木梁高,电线挂着一盏灯,昏黄老旧染着油烟,不妨碍照亮满堂金玉。
赖以生计的水产铺子前,绕着老式木沙发木茶几,搬了乱七八糟的凳子椅子来坐,家中女人齐上阵,荤的素的十几二十个菜摆满,是四世同堂,是有客远到,是谁来都能蹭一口的饭。
梁絮喝了半杯橙汁,仰头看着头顶的旧灯,小飞虫乱撞,穿堂有风,撩起发丝,心情莫名空旷,心想这才是真正的小岛风情,真正的渔家傲。
铺子里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梁絮转头,吴可怡端着一个不锈钢大脸盆冲出来,看起来超级沉。
近了一看,脸盆里全是黄澄澄的清蒸蟹。
吴父正在问康康手指上的创可贴怎么弄的,吴母给大家添着饭说不小心被螃蟹夹的。
“螃蟹呢?”吴父一听,往铺子里螃蟹缸一看,像是立马要去逮了罪魁祸蟹帮康康报仇一样。
吴可怡将一大脸盆螃蟹一放,呼了口气,说:“一家子都在里面了。”
众人都笑。
吴父笑着嘱咐梁絮,这个季节螃蟹鲜,家里有的是,多吃点。
梁絮不客气点点头。
人差不多到齐了,都坐下了,只剩姨妈在后厨收尾。
吴可怡让吴母坐,接过吴母手中的活,给大家添饭。
眼看所有人都添好了饭,就连不在的姨妈都给留了一碗饭,只剩自己面前的碗是空的,梁絮抬眼去看吴可怡。
吴可怡冲她灿然一笑,放下饭瓢端着自己的最后一碗饭坐下。
姨妈这时端出来一碗面,里头荷包蛋瘦肉丝豆腐鲜虾鱼丸肉丸青菜琳琅,怕她听不懂土话,用蹩脚的普通话笑着对她说。
“姑娘啊,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