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乡下,总比留在他身边好脱身。
她唇瓣翕动,恨不得把眼前恶劣的男人一刀捅死,掐着掌心垂头,才勉力掩盖住翻涌的愤恨。
顾澜亭将她神情尽收眼底,轻飘飘道:“怎的?费尽心思求得自由,如今家人亲至,你反而不欢喜了”
石韫玉咽了一口又一口,才将满腔怨恨勉强压下。
她飞快镇定下来,想着不能在此刻激怒他,绝不能。
只要户籍在手,总还有转圜之机。
她低头敛下情绪,哑声道:“谢爷恩典。”
“既如此,莫让你爹娘久等。”
顾澜亭笑意盈盈,宛如一位再体贴不过的主家。
石韫玉喉咙发堵,费力挤出一个“是”字。
她正欲提步下台阶,他身后随从捧出一袋碎银,递了过来。
顾澜亭合了扇子,温声道:“念在主仆一场,这些赏银,权作盘缠。”
“这也是之前应你的。”
那对夫妇见银钱,眼睛更是亮得骇人。
石韫玉掌心被指甲抠破,满腔怒火却不敢发泄。
她咬着牙,深吸一口气,欲推拒这袋银子。
如果拿了这钱,是半点都落不到她口袋里的,恐怕行不出多远,就会被这对夫妻抢走。
凭什么要便宜他们?
她抬眼,撞上了顾澜亭似笑非笑的眼睛。
“还不收下?”
他语调柔和,她却听出了不悦。
终是不敢触怒,怕他反悔扣下她,只得忍恨接过,咬牙一字一顿:“谢、爷、赏。”
顾澜亭微微一笑:“不必客气,快随他们去罢。”
石韫玉把银子塞包袱里,脚步虚浮下了台阶。
那对夫妻立刻迎上来,一口一个乖女儿好女儿。
这具身体的亲娘名张素芬,亲热挽住她的胳膊,“二丫,呸……凝雪,爹娘可想死你了!”
石韫玉抽出自己的胳膊,默不作声。
张素芬面色一僵,又碍于顾澜亭还站在那,忍着没发作,谄媚朝那气度不凡的青年堆笑,几乎半推半搡把石韫玉弄上牛车。
张素芬的丈夫赵大山也朝顾澜亭点头哈腰谢恩,见贵人摆手,才上了牛车前辕,扬鞭一挥。
牛车吱呀吱呀动了起来。
石韫玉坐在里面,闻到了记忆里的牛粪味,随之恍惚又闻到刚穿来那两年,被这对夫妻殴打时的柳条气味。
她几欲作呕,低垂着头,抱着包袱的手指几乎要抠破布料。
顾澜亭立于角门前,望着牛车载着一家三口渐行渐远,扇身轻敲掌心,唇角缓缓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