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晓珍的瞳孔骤然收缩,像是被戳中了最隐秘的痛处。
“别和这种人生气。”跟在戚良身后出来的阎景修适时劝慰道。
戚良摇了摇头,“我理解她身为一个单身母亲的难处,更何况她还没真正抱过自己的孩子,就被有心人带走了。可听了她的话之后,我发现我想错了。”
戚良调整呼吸,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明知道侯怀远有家室,他的妻子生了重病,女儿也还在上大学,一个一切都还要仰仗岳父的人怎么可能为了她而和妻子离婚?”
戚良停下脚步,阎景修安慰似的捏了捏他的肩膀,就听戚良继续说道:“正如梁晓珍一开始说的那样,之所以要生下孩子,为的就是以此逼迫侯怀远和她结婚。”
“我突然觉得小苹果如果不被梁晓珍找到,就那样一直生活在苏雪夫妻身边也挺好的。”
戚良走在未被阳光照到的地方,纵横交错的窗棂在他身上投下一小块阴影。
见阎景修一言不发,戚良转过头去问他,“你会不会觉得我这种人根本不该当警察?”
阎景修很想说,不是所有人生来就会做人父母,也不是所有父母都配叫父母。
“你这种人是哪种人?”他突然轻笑一声,目光落在戚良紧绷的侧脸上,“是会收留同事过夜的人,是会在暴雨天给流浪猫搭窝的人,还是会在结案后偷偷给受害者家属塞钱的人?”
没想到这些自己以为无人知晓的小动作,都被阎景修看在眼里。戚良张了张嘴,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阎景修向前迈了半步,鞋底踩碎地上的一块光斑。
“当警察最可怕的不是愤怒,而是麻木。”阎景修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小锤敲在戚良心上,“你会为素不相识的孩子心痛,会为不公平的事情愤怒,这才是作为警察该有的情绪。”
台风前
天气预报说近日将有强台风来袭,没想到午后刚过,外面就刮起了呼啸的狂风,吹得院里几棵垂柳疯狂摇曳,细长的枝条抽打着空气发出“簌簌”的声响。
天色瞬间暗了下来,走廊又没开灯,这使两人的轮廓在黑暗中变得愈发模糊。
窗外树枝的阴影投射在墙上,像张牙舞爪的怪物。阎景修下意识靠近了些,他在戚良身上闻到了淡淡的香味,像是洗完的衣服在阳光下暴晒后的味道,清新中带着阳光的温暖,混合着不知是从哪间办公室里飘散出来的烟草气息,竟奇异地和谐。
戚良显然没有因为阎景修的一句认可就认为自己是对的,他摇了摇头,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可我不只是愤怒,我甚至……”
“甚至希望孩子永远不要认回生母?”阎景修走路的步伐与戚良保持着一致的节奏,自然而然地接过话头,“这说明你比梁晓珍更懂得什么是爱。”
戚良安静地笑了下,在走廊尽头缓缓迈下台阶。
此时远处的天边突然炸响一道惊雷,刺目的闪电划破阴沉的天幕,将两人的身影短暂地映在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