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家的来信迟落桌面,内容是一家子即将随周榷擢升来到京城,多年不见,希冀团聚叙旧。
秦母睁开眼,精气神略提了提:“这样,再去传话给四娘,等舅舅一家到了京城,总要来见一见,一家人的,经年未见,略备薄宴为他们接风洗尘。”
李妈妈应下,见秦母坐起,肃着脸:“不要送信,不想再看到烦人玩意!”
云霞照着归途,影子拉长,渐渐匿在薄暝的夜色中。
回到谢府,下人来报秦家有人等待大奶奶。三个孩子直接送回内院,秦挽知与谢清匀到正堂,看到了等在堂中的李妈妈。
李妈妈端坐着,手边的热茶冒着热气,她不时向门口张望,这次一抬头终于见到了人,秦挽知身旁并肩还走着谢清匀,李妈妈忙起身,恭敬行礼叫了人。
这是第三次,秦挽知以为又是那些话,她自是懂得,只是很累,想放空身心静一静。
本意上,她并未想要使母亲受伤,她想要的也从来不是伤害,憋在心里太久,说出口后,自己似乎有所释怀。
她知晓母亲绝非不在意、不爱她,可能……只是没有那么爱,如何能够苛求呢。
李妈妈从小带养她,感情深厚,年岁上亦大了,秦挽知不想如此:“等了多久?倘若我不在,吩咐下人便是,何必在这里干等。”
李妈妈看了眼谢清匀欲言又止。毕竟是母女两人的隐秘事,又是伤心处,原由就是因他而起,虽则秦挽知为他开脱,说是给了解释,并无纳妾一事,但李妈妈还是觉得当面不够妥。
谢清匀察觉,主动选择回避,与秦挽知道:“我先回去,有事随时叫我。”
秦挽知颔首,也不是很想让他知道自己和母亲的争吵,以及母女俩紧张别扭的关系。
“老夫人说五日后舅老爷回京,一家人多年未见,大奶奶你万要回去一趟。”
声音并非避人,谢清匀回避的脚势几不可察地慢了步,他没有回身,下一息,听到了秦挽知答应的声音,脚下不停走远了,再听不见。
秦挽知没想做个缩头的鹌鹑,不可能和秦母今生不再见面,冷静得时候足够,自然要选择面对。故而,秦挽知答应了她会回去。
论辈分,秦挽知得喊周榷一声表舅,年龄上两人相差不过三四岁。很多年没有见过,这次来京实属乔迁之喜,自要祝贺。
她讲了几件,吩咐琼琚下去备份厚礼。
谢清匀在外听到两句,进屋内便问:“要给谁的礼?”
秦挽知实说:“表舅新任,舅公家要回来,你知道吗?”
他没有立即回复,沉吟须臾,道:“我和你一同回去吧。”
秦挽知很轻微地颦了下眉,不仔细看绝不明显的程度。
谢清匀少有追问:“不方便吗?”
“可以,你那天有空吗?会不会耽误你?”
大袖之内,谢清匀的握成拳的手掌松了松:“不会,礼我让人去备,你不用操心。”
秦挽知应,两厢不语,他看着她,良久还是问出了口。
“今天,是否有开心一点?”
秦挽知呼吸一滞,怔忡住,白日的欢笑仿佛从眼前溜走,却也留下了些不容忽视的痕迹。
她坦然而确切地回应他:“有。”
谢清匀似笑了下,他道:“睡吧,我去书房。”
身影离去,秦挽知站在屋中四顾,她住了好多年的屋子,承载了数不尽的回忆,夹杂着苦痛和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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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清匀立于慎思堂内博古架前,身形几乎被浓重的夜色完全吞没,架上物什在暗影中失去轮廓,如同他隐没在黑暗中看不清的神情,一切情绪都敛于无形。
他当然知道周榷什么时候回京。
在秦老太太寿辰那日,谢清匀就得知了周榷即将擢升回京的消息。
周榷当初任命为州官,赴任后不久累迁知府,在任数载。今蒙圣恩,特旨召还,拜户部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