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叹口气,难得的没接台阶:“那不一样。”
一搭一搭撇着浮沫,王氏倏地问:“慈姑,我记得,明华吃斋念佛两年之期,就在今年了吧?”
慈姑心里算着日子,“正是,十月十五,明华郡主为夫守丧的日子就到了。”
秦挽知和婆母王氏关系不远不近,维持着过得去的和气。这自然耗心气,每每相见,不免绷紧神经应对。
这种变化刻进肌体记忆,自寿安堂出来,她便如逃离般自然地松懈了。
清晨时分,路道几个洒扫的下人,见到秦挽知纷纷请安。
树下扫成小堆的黄色落叶,昭示着夏去秋来,今年又已过半数。
秦挽知移目,叫负责的丫鬟近前,交代道:“西跨院多派几个人,须得洒扫仔细。轻缓行事,莫要扰他清净。”
西跨院特殊,三房谢恒腿有疾,无妻无妾,深居简出。
去岁冬,西跨院的积雪清扫不当,三叔本就不良于行,踩了滑摔倒在地,幸而冬衣厚实,又曾是行军打仗之人,只有一些手掌擦伤。
三叔喜静,院子里只有一个长随和一个婆子,多次拒绝增加侍从,像这种事都是下人们清扫好了随即离开,今年以免重复上回,只好先加派人手,至于多添几个小厮丫鬟还得徐徐来之。
那丫鬟记在心头,不敢耽搁,领着人直去西跨院。
这厢,主仆二人回到澄观院,踏过门槛的功夫,屋里跑出个燕儿似的身影。
“阿娘!”
看见女儿,秦挽知心里暖流泛起,柔声道:“起得这般早,可用过早饭?”
谢灵徽摇头,牵住秦挽知的手指;“灵徽想和阿娘弟弟一起吃,但我去看了安弟弟,他还在睡。”
“安哥儿还没有醒?”秦挽知皱了皱眉,睡得当真久了些,不知是否有旁的问题。
她不放心,随即去偏房看了看,没有发热,呼吸顺畅,瞧着在睡,昨日蔡琦也提过汤安身体疲累亏损,让他好好睡一觉。秦挽知想了想,吩咐琼琚两炷香后,若是还未醒,速将蔡郎中请来。
明堂里,下人们已经上好膳,桌上又额外多了两道谢灵徽爱吃的菜品。
“吃过饭去读书习字。”
谢灵徽瘪嘴,两肩丧气垂落:“我想等弟弟醒来。”
秦挽知可不像谢清匀,不吃她扮可怜的这套,将她爱吃的脯腊挪近了些:“安儿往后住在府中,你随时可找他,他眼下病着需要静养,你也不是大夫,在这儿闲着作甚。”
见小丫头不服气的模样,秦挽知不留情面地翻旧账:“你称要为外曾祖母准备贺寿礼,亲自绣个手帕彰显孝心,我应下你,给你放了五日假,五日里躲在屋中自个儿忙碌,临头了却告诉我不送了?嗯?莫以为我忘了,谢灵徽,你还没有给我个说法。”
谢灵徽心虚地缩了缩,伸向腊火腿的筷子收了回去,不敢抬头,“我绣了!只是……绣得不好。”
后半句蚊蝇似的,秦挽知
不为所动,接着道:“你若有自己的主意,那我回头告诉你爹爹武学师傅不要也罢,读书的苦都吃不得,习武风吹暴晒,安能受得?”
谢灵徽瞪大了眼,双眼明亮,她激动地从圆凳上跳了下来,立表决心:“我可以受得,什么苦我都受得!”
她扑过去抱住秦挽知的胳膊,晃悠着手臂撒娇起:“阿娘你最好了,你是世上最最最好的娘亲,灵徽最爱你了,我吃完饭就去习字,夫子上回还夸我字写得有精进,说我认真呢。”
“十张大字,今日写好了拿来给我检查,不合格重写加罚,一字多加一张。”
谢灵徽苦了苦脸,在秦挽知看过来前,又登时斗志昂扬,满口答应:“好!”
徽姐儿有一优点随了她爹,是个说到做到的主儿。就说手帕,手指头扎了十几个血点,硬是给绣完了,可惜绣工哪是几天能突击的,针法过于稚嫩,没面子拿出手。那帕子秦挽知尚未见得,小孩藏得严实,但却从未怀疑过她因此借口偷懒。
如此时,捏鼻子接下的事也不会含糊半分。只那表情五颜六色的,一会儿愁苦,一会儿喜乐,秦挽知看得好笑,晃了晃被紧紧抱着的手臂:“既已说好,坐回去吃饭。”
谢灵徽安静乖巧地坐回凳上,眼神却不住偷看秦挽知,见秦挽知视若无睹,她只好憋回去,一次二次三次,秦挽知依旧云淡风轻,谢灵徽忍着忍着再忍不住了。
她阿娘是此间个中高手,她哪里是阿娘的对手,谢灵徽败下阵,凑上前巴巴地问:“武学师傅什么时候到我们家?”
“吃完了?”
谢灵徽连连点头,得来一句:“那就回去习字。”
谢灵徽嘴角轻瘪,一双大眼睛灵动得紧,打起商量:“阿娘,我留在这儿写大字好不好?我想用爹爹的那支紫毫笔。”
“阿娘偏心,给爹爹做了,哥哥也有,就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