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连夏摇头,随口道:“醒时眼睛不大舒服,揉了揉。”
怕春露继续追问,续道:“伺候我沐浴吧。”
春露“哦”了一声,明显有些迟疑,但也不好再多说,只道:“那我等会儿再给您敷一敷眼睛吧。”
许连夏轻嗯了一声,进了里间沐浴。
这几年她一直住在许家老宅。
许家的宅院不算大,还是祖父在时建下的,祖父膝下有两子,父亲以武入仕,一路从六品的千户做到了正二品的骠骑将军,荣宠深重,娶了母亲这位将门独女不说,连带着叔父也从一个小小的仓官儿升至了海防同知,可谓是风光无限。
她的婚事也是那时定下的,先帝看重父亲的才干,连她也备受恩宠,还未出阁时,便常常听先帝戏言,日后也不知便宜了朕哪个儿子,可奈何先帝一直无嗣,后又说日后等她长大了,皇室之中,夫君任她挑选,他给她做主!这是何等的恩宠与荣光。
只是如今先帝薨逝,她父母双亡……
许连夏敛眸,他们一家搬到京城之后,南城的祖宅就留给叔父继承了,这些年叔父也很是勤恳,将祖宅养护得很好,也将南城的海防治理得很好。
现今夏日里,南城多雨,水患频发。
想来叔父在海防衙署的日子也未必好过,今天会不会回来用膳还不一定呢。
她沐浴完,赤着脚踩在了冰冷的地面上,换好干净的衣裳,坐在梳妆台前。
铜镜之中立时出现一张洁白纯净又精致无暇的脸蛋,她青眉如黛,一双杏眼本该显露可爱,可在她身上却透出几分清冷来,尤其是眼下配着一身素雅的青色衣裳,整个人宛若夏日初荷一般清丽出尘。
春露给她梳妆时,都忍不住感慨,姑娘长得虽同老爷夫人有几分像,气质却完全不一样,虽不如老爷夫人那般意气风发、英姿飒爽,却完完全全继承了许家江南婉约的气息。
当真是惊艳极了。
什么貌丑无颜,外头那些人简直是胡说八道,春露在心底啐了一口。
只觉得这样一张漂亮的脸蛋,便是配那位大名鼎鼎的平南王也不差。
许连夏倒是不知她心中所想,梳妆完毕,见时辰也差不多了,便一道去了主屋用膳。
一进主屋,许连夏便听见一群人嬉笑打闹的声音。
“娘,我就说砚书这字写得还不如墨儿呢,哈哈哈哈哈——”
“你看!状如鸡爪,形如鬼爬……”
“长姐!还给我!”许砚书追着许妙书绕着桌子跑,想从她手上抢回自己的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一旁六岁的小妹许墨书坐在母亲怀里,看着哥哥姐姐胡闹,咯咯直笑。
不同她父母子嗣单薄,叔父许明舟同婶娘林素华孕有三个孩子,大女儿许妙书,二子许砚书,小女儿许墨书。
许连夏一进门瞧见的就是这欢喜雀跃、阖家温馨的一幕。
“夫人,大小姐来了。”许夫人院中的婢女通传道。
话音一落,屋里玩闹的声音瞬间消失了。许妙书停下来,回头看见许连夏来了,冷嗤一声,手中的字被弟弟趁机抢了去也不管,只冷着脸坐在桌边不行礼也不吭声。
小墨书似乎也察觉到了氛围不对,也不笑了,只眨着一双纯真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众人。
许连夏眼底闪过一丝落寞,继而微笑行至婶娘面前,好似没察觉到因为她进来屋里的氛围变了一样,屈膝行礼道:“婶娘安好,妙书妹妹安,二弟安好,三妹安好。”
“连夏姐姐安好。”许砚书收了字这才回道。
“连夏来啦。”林素华也温柔道。
“不过大我几个月,叫什么妹妹。”许妙书侧着身子看都不看她一眼,随即又冲着方才通传的婢女责骂道,“还有,你叫她什么大小姐。我才是这个家里的大小姐,没人教你吗?怎么学得规矩!”
“妙书!”闻言,林素华脸上温柔的表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冷斥道。
春露更是气得脸色一阵苍白,大老爷一家虽常住京城,可这许家大房和二房又没分家,再说了,如今住的还是许家老宅,从前大老爷在的时候修缮老宅还出了不少银钱呢,现在他们不在了,他们就这样欺负小姐。她刚想上前一步开口理论两句,却被许连夏阻止了。
许连夏扯了扯嘴角,微笑道:“妙书说的是,她一个小丫鬟也不懂这些,你何必同她计较。方才我听你们在说砚书练字的事,练得一手好字素来不易,我房中还有一张远山大师的字帖,一会儿我便叫人送去砚书房间,供他好好研习。”
“哼,谁稀罕你这些东西。”许妙书不屑道。
可下一秒就听许砚书大声感谢道,“谢谢夏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