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潇已飞快寻了近处最粗壮、枝叶最繁茂的一棵橡树,一屁股坐下,靠在树干上。秦时跟着过来,坐在了她旁边。
从腰间解下水袋,咕咚咕咚地连灌好几口,风潇才一抹嘴,深深吸了一口气。
虽然遮住了阳光,夏天的气温仍摆在那里,泥土蒸腾出的厚重的土腥味,混着些草木的生气。空气里有外头的太阳底下难以存留的水汽,和一丁点儿潮湿苔藓的气息。
屁股底下是落叶,落叶底下是泥土,泥土很深处传来些珍贵的凉润。
风潇不由感慨,这处世界既没有现代的自由,亦无高科技加持下的便利生活,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如此随处可见的自然风景。
在现代,你上哪去找这样大片的林子、这样厚的土地、这样多的树、这样……
这样一只什么?
头顶斜上方传来一阵极轻微的窸窣碎响,她下意识地仰头望去,只见一根横杈上,蹿过一团赤褐色的毛茸茸。
一只松鼠。
它倏地下了树、跑远了些,而后竟大胆地回过头来,拿一双黑亮的圆眼睛打量她。
风潇:!!!!
她把水袋往地上一放,手一撑,小心翼翼地起身,蹑手蹑脚靠近。
那松鼠却很警惕,见她靠近,一转身便朝远处蹿去,直躲到遥遥一处树后,才又探头看她。
风潇便又跟着走远了些。
秦时坐在原地,眼看着她白色的身影在树丛间穿来穿去。
他说过叫她和自己一般换黑衣,平时低调不打眼些,还更有大侠气质。风潇却坚称什么“黑色吸热”,只肯穿浅色衣服。
如今他却庆幸风潇的坚持。这样的白衣在深深浅浅的绿色里,才能显得如此轻盈和灵动。
他又想起刚刚那双陡然亮起的眼睛。
记忆里的狼狈会被自动清除,例如眼中的红血丝、淌过的汗和晒得发红的脸,他的脑海里只有黑白分明的眼,和脸上在太阳下泛点儿金光的细小绒毛。
秦时有些热,有些头晕,和口干舌燥。
一定是中暑了。
他拿起手边的水袋,好几大口灌下去,才终于觉得脑子清明了些,胸口的燥热也褪去许多。
把水袋系回腰间,指尖却在熟悉的位置触到异样。
那里挂着另一个水袋。
秦时的手颤颤巍巍地把水袋举高到眼前,一眼就看出了不同。
太新了。
水袋的样式大同小异,然而他随身带着的已用了一段时间,风潇的却是上路前刚置办的,新旧迥异,轻易便能分出区别来。
手中的水袋一下子变得滚烫,烫得他要丢开。
可抬头看去,风潇已追上那只松鼠,蹲在地上与它对视,然后叽里咕噜不知在说些什么。
好像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
鬼斧神差地,秦时重又拧开了手中的水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