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阳?阳阳已经吃饱了。”曹意怜回答。
她收拾好东西,准备往前走。
她依旧只能在原地走动,就像有什么东西限制了她的脚步。
但是,霍山漪知道,她不是被谁困住了。
曹意怜想要往前走,但她在阻止自己往前走,往前有什么呢?有嗷嗷待哺的孩子,有破烂不堪的家,有她生病的妈妈,有压榨她的公司,有她永远也解决不完的问题和痛苦。
苦难中的人期待明天,却也害怕明天。
只要不到达目的地,就不用面对痛苦。
曹意怜是一个生病的母亲的女儿,是一个两岁孩子的母亲,是一个经常加班的丈夫的妻子,她每天都去菜市场,买母亲最爱吃的青蛙,买阳阳最爱吃的青蛙,买丈夫最爱吃的青蛙。
然后,她轻轻地,小心翼翼地用塑料袋,红色塑料袋装好,慢慢地,很慢很慢地回家。
可她今天不想回家。
她的皮鞋坏了,里面住了一只青蛙,每走一步,就能听见,青蛙在叫,在发出悲哀的嚎叫。
曹意怜走不出原地,但周围的场景会不断变化。
她来到菜市场,她照常去买青蛙。
然后,她提着塑料袋,提着她刚买好的青蛙。
就像一只青蛙提着另一只青蛙。
这只青蛙要去哪呢?
霍山漪跟着她,每走一步,她都能听见,破损的皮鞋与地面摩擦出,像是谁在磨牙,又像是蛙鸣的声音。
“你不要去修鞋吗?”这时,霍山漪忽然对曹意怜说,“你的皮鞋坏了,你不去找鞋匠修鞋吗?”
曹意怜没有回答。
“修完鞋,你还要回家,给阳阳做红烧青蛙。”霍山漪继续说。
曹意怜依旧没有回答。
不论如何,不论怎么痛苦,生活仍然要继续下去。
霍山漪已经找到了曹意怜最恐惧的痛苦。
就像这些不断往前的,曹意怜的分身,它们也无法帮曹意怜解决痛苦,它们每一个都承担着相同的痛苦。
往前走。
那是一个可怜女人的痛苦。
霍山漪脱下脚下的皮鞋。
那是曹意怜亲自为霍山漪穿上的皮鞋,然后,霍山漪拿起这双皮鞋,瞄准曹意怜的脑袋,精准地扔了过去。
“往前走吧,曹意怜。”
另一只皮鞋被霍山漪扔到曹意怜的脑袋上。
里世界表面的平和终于被撕开一点裂痕。
“曹意怜,”霍山漪说,“时间不会静止,明天总会到来,无论痛苦还是幸福——”
霍山漪本想再加一句,“你永远无法摆脱”,但想了想,她换了一句,更温柔的话:“但是,我希望,你明天比我幸福。”
“砰!”
一个曹意怜的身体在霍山漪把第二只皮鞋扔向她的瞬间炸开,紧跟着,所有曹意怜的身体都一个个炸开。
就像原行希死去时那样,只不过,曹意怜爆炸时的威力更大,它几乎被炸成了血沫,一点点擦过霍山漪的脸颊。
在离开里世界前,霍山漪听见了曹意怜即将弥散在空中的声音。
“小心——”
“小心徐泽川和迟玱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