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弈将书信呈上。
王殷接过信,撕开信封,目光如电扫过,面庞上看不出喜怒,只有腮边筋肉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末了,他将信纸按在案上,抬起沉甸甸的目光,看向萧弈,开口,嗓音沙哑,声调因嘴唇的旧伤而显得有几分诡异。
“信中所言之‘祸’,从何而来?”
萧弈开门见山,拿出密诏,道:“回节帅,这是李业命我递给李洪威的密诏。”
王承诲先接过,仔细检查了绢帛材质、封泥印鉴,确认无误后,方摆在王殷案上。
王殷眼神微微一眯,如猛虎假寐,半晌没有出声。
这反应出乎萧弈的预料,他本以为这个五代武夫看到天子下诏诛杀自己会暴起发怒,没想到只是发呆。
总不能是老花眼,没看清。
一旁的王承诲看清了密诏内容,脸色转为铁青,手微微颤抖,可开口,声音却很克制,依旧带着些审视之意。
“萧都头,我有一事不解,冒昧相问,你如此年轻,李业为何派你前来?”
“我是宰相李公崧之养子,后来沦落史府为奴,又逢史府遭变,李业命我来取信于王元帅。”
王殷终于把目光从密诏上移开,看向萧弈,叹道:“小小年纪,几经动荡,正是这你杀我、我杀你的乱世写照啊。”
萧弈正要答话。
王承训抢先开了口。
“阿爷,时至今日,长吁短叹,作此妇人之态有何用?昔日李业相继遣阿爷与李洪威至澶州,我便断言他心怀叵测,阿兄认为不至于此,今日被我言中否?”
王承诲叹道:“知他包藏祸心,安知他癫狂失智?”
“该做决断了。”王承训陡然提高声音,道:“朝中奸臣当道,幼主无知,自毁长城。当今之世,岂有伸颈待戮之理?父亲掌禁军精锐,澶州兵精粮足,正该立即点齐兵马,挥师南下,直捣开封,清君侧,正朝纲。”
“不可!”
王承诲立即出声打断,转向王殷,语气急促而冷静。
“父亲,开封城坚池深,李业、苏逢吉虽庸碌,却据守京城且握重兵。贸然兴兵,是为叛逆,届时天下藩镇作壁上观,我们孤军悬于城外,进不能克城,退无所归,祸及满门啊。”
王殷不答,眼含思虑。
王承诲连忙转向萧弈,道:“曹节帅让你来,想必是希望家父能联络邺都郭节帅?”
“不错。”萧弈沉声应道:“曹将军言,李洪威迟疑寡断,节帅若控制澶州局势,请派一支精锐解救各家眷属,他可伺机诛杀刘继荣,北上与郭节帅共举大事。”
说罢,他却是瞥了王承训一眼,猜想这位王二郎应该还有手段没亮出来。
果然。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王承训语态果决,道:“除奸臣、定祸乱,成事只在瞬息之间,岂容阿兄慢慢联络,徐徐图之?”
“郭威兵壮马强,联络他共襄大业,此稳妥之法。”
“那到时谁为主?谁为辅?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阿爷务必出其不意,先发制人,掌控大局!”
“糊涂!未有万全之策,岂能轻启战端,将家族置于险地?”
“成业须把握瞬间万变之局,岂有万事求全之理?我们阿爷准备了一物,阿兄看过之后再做踌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