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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天地只鉴怨偶成（第2页）

她只捡着绿菜简单对付几口，裴无忌在旁边并未动筷，只看着江宁吃的那几道小菜，她被盯得心中发毛，又动了猜忌。

他一筷不动，莫非是这菜中有什么问题，还是想记住她的喜好以便下次下毒给她，当真歹毒。

江宁只得压下胃中不适，夹了几块荤腥吃，祭足五脏六腑后她适时对裴无忌下了逐客令，在江宁心中裴无忌待在她身边总没好事发生，她不如自己避了这道劫。

“昨夜偶感风寒，还请裴大人保重身体，莫让风寒侵扰您贵体。”

裴无忌薄唇轻抿，冷漠疏离地瞧了眼江宁将她推拒身外的神情，明明几个时辰前还柔唤裴郎，现在却冷声裴大人。

难道他只是抚平江宁欲。望的玩意儿？

她心中装着裴安，身体上却贪恋着他的体温，这究竟是保命之举，还是天生如此，裴无忌狠皱眉头，厌恶起自心中。

索性也不在这讨不愉快，他拂袖起身，不再看江宁一眼，转身离去。

待小厮撤下早膳，院中重归寂静，江宁松气，总算是找到片刻安宁可让人休憩，她身子实在是乏得紧，头昏脑涨地睡了半刻。

噩梦昏头，江宁从中惊醒，微微喘气看向一旁拄着头闭眼梦呓的双鲤，才惊魂归体，轻声下了床，打开梳妆台上的檀木盒，一支莹润洁白的玉簪静卧其中。

她轻轻抚上，方才在梦中，江宁梦见裴安了，梦中的他还是没有脸，隐隐约约能看出与裴无忌有几分相似。

裴安跪卧沙场，左肩扛着大昭军旗，右手王军剑上红绸残破仍在飘飞，万军铁骑挥刃而来只为去他一人性命

不过几日她就要嫁给仇人，裴安又在哪里苦苦寻她。

江宁鼻头酸涩，转头碰上背双刀而来的步杀，连忙收起玉簪，整理好情绪。

步杀不是一人前来，她身后带了一队嬷嬷，手里拿着皮尺，是来给江宁测量婚服尺寸的，只是她未曾想到，裴无忌早把她的尺寸交过去，现下只是来确定最后的剪裁。

她伸展开来，任嬷嬷比对，到最后竟然半分不差，他是如何知晓的，一想到其中过程，江宁脸上不由得显出羞窘，轻咬舌尖连忙清醒过来。

傍晚时嬷嬷们便把婚服送来，正红色的蜀锦华服上用金线绣着凤鸣高飞，外襟边上缀着浑圆珍珠，旁边静置着大婚时所戴的凤冠，凤眸上镶嵌的红宝石更显栩栩如生。

比对无误后，婚服便置在江宁寝居内，灭了香烛后，从窗外透进的月华仍能让锦绣婚服异彩华光。

江宁盯着婚服，眼随着平缓的呼吸渐渐闭上，她梦回当年与裴安大婚时，裴安救她于山险中，那时他已是少年将军，带着剿匪军功凯旋而归，向先皇求了一道圣旨。

他要娶江家二小姐为妻。

她急着逃出江家那个囚笼，躲避前世横死的命运，所幸得遇良人，脑海中过了万千赞美之词，最后也只能匮乏来一句，裴安待她很好。

真的很好。

原来她的眼泪也很值得一份爱，所有缺失的爱皆从裴安身上寻回，江宁背后再不是一片虚无，嫁裴安如朽木再逢春。

年少夫妻，生死相托，此生不弃。

江宁记得，她一辈子都会记得。

大梦归离，流水光阴飞漱而至，王府中皆是炫目的红，喜气绕梁，她坐在梳妆台前，双鲤已帮她更好衣，五六个嬷嬷围着她梳妆打扮。

墨发青丝在她们手中灵巧挽成一个精致发髻，一双翦水秋瞳我见犹怜，唇如红樱点绛，凤冠霞帔加身，珠翠之辉辉兮，宜喜宜嗔。

饶是常在宫中服饰后宫妃嫔，见过万花千红的嬷嬷，都被江宁迷了眼，口中赞美之语纷纷吐出：

“王妃真是好福气，一嫁是赫赫将军，二嫁是重臣摄政王，皆是正妻之位，如今得见王妃面容，老奴方而不奇怪了，我若是男子也想娶王妃为妻。”

江宁失神盯着铜镜中的美人，没有跟嬷嬷寒暄几句的心情，明明是大喜的日子，脸上却不见得半分喜色。

她心中有莫大的哀戚，都随着红盖头落下的那刻隐默起来，被双鲤扶着一步一步走向正中厅堂。

无亲友喜乐，无家人喜泣，一切从简，这场大婚只余漫天红绸同她作伴，迈入厅堂时，透过缝隙只见裴无忌身着婚服早已等待其中，这是江宁第一次见他穿除黑衣以外的衣裳。

裴无忌转身回眸，面上并无任何表情，仿佛在进行一个以利益为目的的交易，他接过柔夷，冷情转身看着高堂。

江宁顺着看去，高堂上并未有长辈而坐，唯余两个牌位高立其中，和裴安一样，裴无忌也并无父母亲人在世。

沈清荣派来督大婚的太监扯着嗓子喊：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对拜时，只余锦玉华冠碰撞时琳琅作响的声音，无真情来无真心。

天地只鉴怨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