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牙忍,泪水模糊视线,继续焊。
手指肿了,关节僵硬,每按一下机器,骨头如在磨碎。
午饭时,十二点,十分钟休息,我蹲在厕所,热水龙头滴答,冲洗手指,泡破了,脓血黄黄的流出,像腐烂的果肉。
镜子里,我的脸苍白如纸,眼袋已现,黑圈如墨。
下午更狠,加班铃一响,灯灭了半边,只剩应急灯红如血。流水线不停,女孩们低头如奴隶,汗水滴在板上,滋滋蒸发。
阿梅在我旁边,焊到一半,手滑了,机器夹住手指,咔的一声,骨头碎裂般,她尖叫,血喷如泉,溅了我一身,热乎乎的,腥得想吐。
领班王姐冲过来,不是救人,是骂:“贱货,停线了!赔一千!”她拽阿梅头发,拖到角落,用抹布塞嘴,闷哼声如野兽呜咽。
老刘拿来铁钳,硬生生掰开机器,阿梅的手指已紫黑,钉甲翻起,肉丝挂着,血肉模糊如绞肉。
他包扎时,用脏布条裹,血渗出红斑:“回去干活,停一天扣五十。”
阿梅哭着点头,血泪混流,爬回岗位,继续焊,左手抖如帕金森,每焊一下,血滴板上,主管视而不见,只在心里记账,月底扣她工资。
我焊到晚上十点,手指肿成猪蹄,关节处裂口,血丝渗出,粘在电路板上,板子报废了五张,老刘罚我二十,兜里七十瞬间剩五十。
姐妹们分享故事,小花说:“我来时十九,嫁人了,男人打工受伤,腿废了,我寄钱回家,他却拿去赌,输光了,还骂我婊子。”她卷起袖子,胳膊上鞭痕纵横,紫黑如蚯蚓,旧伤新疤交错。
“上次赌输,他拿烟头烫我奶子,烫出洞,脓流了半月。”
阿梅低头,左手包扎松了,血又渗:“我男人跑了,留个闺女在家,奶奶带,饿得哭,我寄五百,剩一百买卫生巾。月经来时,血流裤子,厂里厕所没纸,撕衣服垫,染红一床。”
宿舍里,八人间如牢笼,床单上经血斑斑,黄褐如地图,空气中铁锈味刺鼻。
夜里,我梦见东北,雪屋塌了,父亲的尸体被债主拖走,肠子拖在地上,热滑如泥,母亲的枯爪抓地,关节碎裂,血肉模糊。
弟弟哭着追:“姐,牛呢?钱呢?”我醒来,指甲抠进掌心,血丝渗出,掌心如刺猬。
月薪八百?
寄回家五百,剩三百,吃馒头泡水,咸菜霉斑。
铁饭碗?
分明是铁绞架,勒得脖子青筋爆,喘不过气。
一周后,我适应了点,焊得快了,手指茧子厚如皮革,裂口结痂,痂下是脓血。
主管老刘开始注意我,秃头凑近,呼吸臭如腐尸:“丫头,东北的?水灵,晚上来我办公室,教你技巧,加班费翻倍。”
他的手搭我肩,指头滑腻,往胸前探,我心一沉,闪开:“叔,我干活就行。”
他笑,牙黄如老鼠:“倔?厂里规矩,不听话,辞退!”
那天夜班,我故意焊慢,件数少五百,老刘罚五十,工资剩四百。
我哭了,在厕所蹲着,拉出带血的屎,腹痛如刀绞——厂饭有虫卵,吃坏了肠子。
姐妹们安慰,小花递我根烟:“抽一口,忘掉。厂如地狱,熬过去,就麻木了。”
麻木?或许吧。可夜里,望着铁皮屋顶,雨水滴答如血滴,我想起火车上的大叔,手如蛆钻裤裆的触感,这里,更多蛆在等着。
东莞的霓虹,从厂墙外渗进,红如血灯,照着我的影子,长长扭曲,如鬼魅。
铁门关上时,咣当一声,如棺盖合上。
我不知,这碗饭,已是毒饵,吞下,就再吐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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