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秋看见,她腕上的皮肤是细腻的,雪白的。细细的金表链勒在手腕上显得
紧了,她已经开始发胖。
吴阿姨在围裙上揩着她那双并不需要揩的胖手。永远是一副刚刚放下又累又脏
的苦差事的样子:“今天是星期天,我多买了些菜,准备着有客人来的。一只母鸡,
自由市场上买的,七块多钱……”
“七块多!”夏竹筠插嘴了。
吴阿姨赶紧补充情况:“因为是活的,贵一些。还买了几斤黄鱼……”
大家全站在那里听吴阿姨报账。
叶知秋把眼睛冷冷地扫向郑子云。他脸上,那种讥讽的微笑更浓了。眼睛里,
闪烁着一种狡黠的光。而当他的目光和叶知秋的目光相遇时,她又在他的眼睛里看
到一种近乎于冷酷和陌生的情绪。叶知秋立即告辞。他生硬地问:“您不留这儿吃
晚饭吗”然后说不上是嘲讽自己还是嘲讽别人,“您没听见,这儿有一只七块多
钱的活母鸡。”
叶知秋忽然从心底升起对他的一片同情。唉,这受着许多人的尊重,掌管着上
万个企业、上百万职工的副部长,也像常人一样,有着他的烦恼和被生活捉弄、奚
落的时候。
情绪转换得似乎毫无缘由。郑子云一下子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显得是无聊透顶。
他有点琢磨不透地看着叶知秋,难道他刚才真和她进行过那么有趣的谈话吗来了
一位有身份的客人。他一进门就喊:“我是来赶饭吃的,有什么好吃的吗”
“汪部长,欢迎,欢迎。”即使对这样一位客人,夏竹筠也不过是稍稍提高了
一点声调,稍稍加快了一点节奏。
汪方亮直盯盯地瞅着叶知秋:“这位同志好像没有见过嘛。”
郑子云介绍着:“报社的记者。”
“噢,记者。老郑,我们应该拍记者的马屁,不然,他们要是写起文章来骂我
们,我们可受不了。”他说话的声音很响,好像有一屋子人在听他讲话,而且这屋
子还很大,生怕坐在角落里的人听不到似的。叶知秋想,他平时一定是作惯了报告。
不等任何人插话,汪方亮又接着说:“你来采访他那你算倒了楣啦。他是个
异教徒,前不久还挨了批。不怕你生气,我说句不客气的话,就凭你选的这个采访
对象,当记者,你还太嫩哪。哈哈——我说老郑,你没有跟她讲讲你那套理论‘
买一个现代化,还是自力更生创造一个现代化,这个事搞不好,中国老百姓会没裤
子穿。”’郑子云笑笑:“你不要吓唬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