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承禺一言不发,始终隔着不远的距离看向少年,闻惊遥不躲不避坦坦荡荡,或许是他年少老成过于稳重的性子,闻惊遥总有一种能让所有人信任他的魔力。
庄漪禾咳了咳,压低声音说:“惊遥年岁小,没见过的人多了,他想不出来也正常。”
闻承禺别开眼:“我并未不信他。”
庄漪禾叹了口气,小声说:“你啊,别老和孩子板着脸。”
“嗯。”闻承禺应了声,未看闻惊遥,目光落在堂内陈列的十几具尸身上,“就按少主先前传回的法子来,先排查时烨过往旧事,再彻查今夜城中大小事宜,事无巨细,一并报来。”
“是。”
闻家子弟早已出动大半全城搜索,主城结界玉灵全数打开,只能进不能出。
闻时烨的尸身离闻惊遥最近,少年眉目沉沉,盯着尸身脖颈处的致命伤。
除了这道剑伤,闻时烨身上并无其它伤痕,他能当上闻家长老,修为也已至元婴境,可那女子杀他易如反掌,一击毙命。
她似乎很了解闻家术法。
何况年纪明明不大,招招式式却都透着老成熟练,擅剑擅刀还擅阵法,十三州和海外仙岛何时出了个这般的天才?
“会不会易了容呢?”一名闻家长老捋着胡子问,“易容术在十三州少见,但在海外仙岛却有几位大能极擅此法。”
“倒真有可能。”说着,二十余位长老看向闻惊遥,“少主,您说这人会不会真是从海外仙岛来的?”
闻惊遥并未抬眸,目光清清淡淡落在闻时烨尸身上,良久出声:“嗯,她去过仙岛。
今夜那女子一定去过仙岛。
可慕夕阙这十七年来并未去过。
在议事堂待了将近一个时辰,闻家派出巡查全城的弟子尚未回来,长老们各去接应,闻惊遥行完礼后也离开。
天还未亮,路上只能见巡夜的弟子,闻惊遥从议事堂回自己住处的路上,需穿过大半闻家,他那里实在偏僻,路也没那般好走。
从林径小道出来,视野便开阔了些,遥遥望去,整个闻家唯一点灯处便是画墨阁,入夜应熄灯就寝,但慕夕阙住的地方,闻惊遥提前便安顿好了,她不必按闻家家规行事,衣食起居、生活习性皆按在慕家那般。
“慕二忽然应下这桩婚事,怕并不是心悦你,更何况,她过去与赤敛燕家少主交好,若论交情你不如燕如珩。”
身侧来了个人。
闻惊遥缄默不语,只望向点了灯的画墨阁。
闻承禺也不生气,闻家亲缘淡薄,两人并不亲近,甚至鲜少见面,不过是家主和未来接班人的关系。
他问:“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我知道。”闻惊遥应了一声。
“对一个心不在自己身上的人,莫要倾注太多情意,祭墟动荡致使天罡篆异动,鹤阶要为其择主,你还有正事要做。”
闻承禺似乎只是路过与他说一句话,并未再言其它,交代完便离开。
东浔主城今夜暗潮涌动,唯独坐落在主宅深处的画墨阁浪静风恬,荧荧烛火呈现暖黄色,似乎能驱逐夜晚的寒凉。
闻惊遥垂眸,翻转掌心,另一块同心玉牌淬着剔透的光。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慕夕阙对他的情意。
于她而言,他是年少相伴的竹马,算朋友,却不是能共度一生的人,那般恣意飒沓、骄傲热烈的女子,怎会喜欢他这般沉静寡言、规行矩步之人。
他们这些未来要继任家主的年轻一辈,彼此都有些交情,但慕夕阙与燕如珩交情要比他深,过去婚约未曾披露之时,多少人都猜燕、慕两家日后怕是要结亲。
可她却应了与闻家的婚事。
他规规矩矩、坦荡磊落地活了十七年,如今也想卑鄙自私一次,不问其心,全当不知,随她真心也好,利用也罢。
总之一年之后,她会嫁他为妻。
那是他会三媒六聘迎娶入门,此生唯一的妻,只会是他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