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听雨站在那里没动,低头看他插着滞留针的手背,眉头紧紧攒在一起:“医生怎么说。”
好像逼小孩子承认错误的家长,不说实话,就收回兜里的糖果。
“头部遭到撞击,没什么的,已经好了。”为了证明身体无恙,甚至往旁边挪了挪身子,给夏听雨留出更大的空地。
夏听雨怕他再作妖,只能坐下,扫了眼床头监测设备,又看看平日护理用的东西:“还有哪里不舒服的?”
“手背扎着滞留针,有点痛。”顾未迟插针头的手盖在夏听雨手背上,“你会拔吗,我想洗澡。”
印象中顾未迟的手总是滚烫的,如今掌心却失了温度,和夏听雨的体温融合在一起。
天大地大病人最大,但夏听雨仅存的理智告诉自己,不可以轻易答应顾未迟的任何要求。
这个人坏得很,刚一醒来就开始胡言乱语,未经允许给他安上个男朋友的头衔,再纵容,指不定编排出什么夸张的。
“你刚醒,还是不要洗澡了。”他气呼呼从床下找到水盆,“要是身上难受,我给你简单擦擦吧。”
病房里暖气足,确实容易出汗。
顾未迟没有反对,一边单手解扣子,一边示意对面桌上:“暖壶里有新打的水。”
水盆毛巾都是现成的,可见顾东冬平日里照顾也算尽职尽责,夏听雨准备好,却发现顾未迟还在和第一颗纽扣奋战。
单手确实不好解,他嘟着嘴走过去,拍掉那只笨拙的手,帮男人解扣子。
病号服很新,扣子也齐全,从领口第一颗开始慢慢往下低头解着,不知不觉就坐回到床上。
顾未迟的呼吸洒在头顶,锁骨和胸肌一点点显露,夏听雨这才发现动作的暧昧之处。
他给爷爷擦身子的时候从来没想过这些,如今情况却有些不同。
啪地松开手,他仰头质问,鼻尖蹭到顾未迟的下巴:“你…是不是故意让我给你脱的!”
只差最下面一颗扣子没解,病号服松松垮垮大敞着,比脱光还要撩人。
“你不让我拔针的。”顾未迟哭笑不得,“只能单手解。”
“而且醒来以后一直觉得身上有味道,不信?你闻闻。”
两人面对面离得很近,近到让夏听雨想起上次临别时的那个脸颊吻。
酥麻的感觉似乎又要涌上心头,他败下阵来,利索解开最后一颗纽扣:“什么都没闻见。”
其实闻见了。顾未迟身上特有的味道已经变得很淡,但还存在,混着消毒水萦绕周身,并不难闻。
衣服脱掉后,顾未迟看着他:“裤子?”
“……裤子不用脱。”
如果按照正常的护理流程,是全身都要擦的,但夏听雨心思不单纯,不敢提出让对方脱裤子,甚至是□□的要求。
就算顾未迟敢脱,他也不敢擦。
这是他弯了后第一次如此赤裸地直面对方的身体,视角不同,世界也变得不同,很多事情变得束手束脚。
顾未迟没在意,仿佛真的是个听话的病人,任由温热的毛巾规律擦在身上每一片皮肤,也面不改色。
“刚才来探病的那个女人,是顾正青的妻子。”顾未迟声音很轻,“客观上来讲,算是我的继母。”
夏听雨手上的毛巾在他脖颈拂过,柔声嗯了一声。
“这些年我和她关系不算好,因为怀疑她介入过我父母的感情。”
“但我母亲并没有和顾正青结婚,所以说,我才是私生子。”
“今后没必要留在顾家了。”
温热的毛巾越擦越慢,最终敷在心脏的位置,没有移开。
夏听雨用另一只手摸摸顾未迟的脸:“很难过吗?”
“如果我说难过呢。”顾未迟笑笑,“你要怎么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