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必须看着。”
“必须看着”这四个字,轻飘飘地从他口中吐出,却像四把烧红的钢钉,狠狠地、精准地钉进了江曼殊和李伟芳早已破碎不堪的灵魂深处!
江曼殊的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
她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头,看向门口那个逆光而立的、如同冰冷审判者般的儿子。
她的脸上,那麻木和绝望瞬间被一种极致的、深入骨髓的惊恐、羞耻和难以置信所取代!
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只能发出破碎的、意义不明的嗬嗬声。
巨大的屈辱感如同海啸般将她彻底吞没!
在他面前……在儿子的注视下………完成这最后的“献祭”?
这比杀了她还要残忍一万倍!
而李伟芳,在听到陈维民的声音和那四个字的瞬间,身体猛地一僵!
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最后一点疯狂的愤怒和绝望!
他想要嘶吼,想要挣扎,却只引发出更加剧烈的咳嗽,更多的血沫涌出,堵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只能发出濒死的、痛苦的咕噜声。
那点被江曼殊勉强唤醒的、支撑着他最后执念的微弱生机,在这极致的精神打击和生理崩溃下,如同被狂风彻底吹熄的残烛。
“呃……。呃……李伟芳的喉咙里只剩下破风箱般空洞的抽气声,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眼睛死死瞪着天花板,瞳孔里的光芒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只剩下无边的空洞和凝固的恐惧。他死死抓住江曼殊腰肢的手,终于无力地滑落,砸在染血的床单,上。最后一口带着浓重血腥味的浊气,从他微张的口中缓缓吐出。
“江老师,”
李伟芳的声音气若游丝,像砂纸磨过枯木。
“算了……我自己也没多少天活路了……我也不想…弄肮脏了你家。”他艰难地喘息着,浑浊的眼睛望向窗外,似乎想穿透病房的墙壁看到遥远的故乡。
“求你……陪着我…回老家吧…我想在…自家炕……慢慢等死…”
坐在不远处的我,听着这仿佛交代后事般的话语,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疲惫和厌烦。
我不想再面对这个毁了他母亲、也毁了我平静生活的男人,更不想再卷入母亲与他之间那扭曲的关系。
他几乎是带着丝解脱般的麻木,朝着母亲的方向,疲惫地、决绝地摆了摆手。
“算了,我不管了。”
我的声音有些干涩,且毫无波澜。
“妈,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当天下午,江曼殊就搀扶着,或者说几乎是半背着,气息奄奄的李伟芳,离开了旅馆,踏上了返回他那个遥远、贫困老家的路途。
我没有去送,他只是站在车站的窗口,看着母亲那辆出租车汇入车流,消失不见。
那一刻,我感到一种沉重的、污浊的东西暂时离开了他的世界,留下了一片荒芜的寂静。
一周后的一个傍晚,我接到了母亲的电话。电话那头,江曼殊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像一潭死水。
“维民,
她说,”李伟芳死了。
我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心口那块压着的巨石似乎瞬间碎裂、消失了。
他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气,感觉胸腔里憋闷许久的浊气终于找到了出口。
江曼殊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寻常事。
“走的时候…还算安详吧。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又似乎只是在机械地转达一个临终的遗言,一个比死亡本身更恶毒的诅咒。
我握着手机的手骤然收紧,指节瞬间泛白,心口那块压着的、名为“李伟芳”的巨石似乎轰然碎裂、消失了。
我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积郁已久的浊气,感觉胸腔里憋闷许久的窒息感终于找到了出口,尽管这出口带着血腥和腐臭。
“哦。”
我只发出一个干涩到极点的单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