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关门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像一声沉闷的丧钟,为一段畸形的、充满罪孽的关系画上了最终的句点。
门内,死一般的寂静之后,爆发出更加凄厉、更加绝望、如同厉鬼哭嚎般的尖叫和咒骂,伴随着重物砸在门板上的闷响。
但那一切,都被厚重的门板隔绝,变得遥远而模糊,如同另一个世界的噪音。
我没有再停留一秒。
迈开脚步,皮鞋踩在光洁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坚定而清晰的叩响,一步步远离那令人窒息的深渊。
走廊的灯光惨白,映照着我挺直的、却带着无尽疲惫的背影。
胃里翻腾的感觉已经消失,只剩下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虚脱和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何婉茹的信息提示音再次在口袋里响起,这一次,我没有去看。
我需要独自一人,在这冰冷的、空旷的、却也暂时安全的走廊里,消化这彻底斩断后的死寂,以及前方那注定更加艰难却也终于摆脱了最大诅咒的未知前路。
临江的夜风,似乎比刚才更冷冽了。
***
那晚之后,何老师带着那张被泪水与汗水浸透的支票,如同怀揣着烫金的通行证,也带着那句"都是你的"的沉重誓言,独自踏上了南下的列车。
深圳的霓虹吞没了她瘦削的背影,只留下站台上飘散的一缕若有若无的栀子花香——那是她惯用洗发水的味道,混杂着南方潮湿的咸腥,在记忆里发酵成再也解不开的结。
十个月后
临江的冬天来得又急又狠。
某个飘着冷雨的深夜,办公室的传真机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吐出一张带着明显折痕的纸张。
我拾起时,指尖触到某种异样的温度——仿佛有人将它贴身携带了很久。
纸上印着深圳某私立医院的LOGO,还有一行小字:"何雅女士于12月18日顺利分娩,男婴,3250克"。
墨迹在潮湿的空气里微微晕开,像极了那晚她落在我胸口的泪痕。
又过了两周
一个裹着厚实泡沫纸的快递包裹出现在我的办公桌上。
拆开时,几粒深圳湾的细沙从缝隙簌簌落下,在红木桌面上堆成小小的金色沙丘。
包裹最上层是张照片:婴儿裹在蓝白相间的襁褓里,皱巴巴的小脸像颗过熟的蜜桃,右耳垂上有颗与我如出一辙的朱砂痣。
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他闻雨声会安静,像你。"
我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行字迹,窗外的雪粒子突然砸在玻璃上,簌簌声与记忆中深圳的雨重叠在一起。
包裹下层整齐码着三样物件:
1。一绺用红绳系着的胎发,细软如初春的柳絮
2。印着婴儿足印的陶泥片,十个趾头像珍珠贝里刚剖出的米粒
3。对半剪开的支票存根,边缘还留着当初被她指甲掐出的月牙形凹痕
没有信,没有联系方式,只有那张存根上多出来的、力透纸背的一行钢笔字:"第一个分红。"
窗台上的绿萝突然剧烈摇晃起来。
我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抖得连照片都拿不稳。
婴儿耳垂上那颗朱砂痣在视线里不断放大,最终化作那年盛夏何老师趴在我胸口时,她发丝间漏下的那一粒鲜艳阳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