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树轻晃,周凌忽然抬眼。
隔着潮水般的人群,他的目光如寒潭映月般直直望来。
芳如呼吸一滞,手中的锦帕无声滑落。那眼神太过专注,仿佛满殿灯火都黯然失色,只余她一人立在光影之中。
帝王微微偏头,一缕墨发自玉冠边垂落,衬得那双眼愈发深邃。
芳如感到一阵莫名的燥热。
她记忆中,前世的周凌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那不是帝王审视臣民的威严,而是一个男子凝视女子时,那种近乎失礼的专注。
酒盏在他指尖转了半圈,停在某个微妙的角度。芳如突然意识到,从这个位置,他好像能看清她方才因恼怒而微微泛红的耳尖。
夜风轻拂,吹动她额前的碎发。
周凌的目光随之落在她眉心那颗朱砂痣上,停留的时间长得几乎称得上放肆。
芳如不自觉地抬手想遮,却在半途硬生生改为整理鬓发,这个欲盖弥彰的动作,让帝王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
芳如猛然回神,这才发现手中的锦帕已被攥得皱皱巴巴。
她不动声色地将帕子藏入袖中,指尖触到一片潮湿,不知何时,掌心已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沈姑娘可是身体不适?”身旁的贵女关切地问道。
芳如勉强扯出一抹浅笑:“无妨,只是有些闷热。”
她抬眼望去,那道玄色身影已消失在人群中。
芳如深吸一口气,提起裙摆快步穿过回廊。
夜风拂过她发烫的面颊,却吹不散心头那股莫名的焦躁。她本不该追上去的,可顾舟还在大牢里等着她。
花园深处,周凌正独自站在一株垂丝海棠下。
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落花沾在他的肩头,仿佛帝王也沾染了几分凡尘气息。
“陛下。”
她的声音很轻,却让周凌的背影微微一滞。他没有回头,只是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花瓣:“沈姑娘好大的胆子。”
芳如抿了抿唇,强迫自己上前几步:“臣女有事相求。”
“哦?”周凌终于转身,指尖碾碎那片花瓣,汁液染红了他的指腹,“为了顾舟?”
他语气中的讥诮让芳如胸口发闷。
夜风拂过,吹落一阵花雨,有几片落在她发间。周凌突然抬手,却在即将触碰到她时停住,转而摘下了她肩上的一片花瓣。
“求人,就该有求人的姿态。”他的声音低沉,带着若有似无的威胁。
芳如深吸一口气,正要屈膝,却被他用折扇抵住手腕:“朕要的不是这个。”
月光下,他的眼神太过露骨,让芳如瞬间明白了言外之意。她猛地后退一步,后腰抵上了冰凉的石栏。
“陛下说笑了。”她强自镇定,“臣女不过是想……”
“想用你那点小聪明来糊弄朕?”周凌忽然逼近,龙涎香的气息将她包围,“比如……教别人跳朕最爱的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