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您的手……”身旁的小丫鬟惊呼。
芳如这才发现自己的指甲早已在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她松开手,看着阳光下泛着微光的痕迹,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这笑声起初很轻,而后越来越响,最后竟带着几分哽咽。
前世那个被困在金丝笼中的自己,那个眼睁睁看着顾舟血溅客栈的雨夜,那些辗转反侧的不甘与悔恨,都在这一刻,被温柔的风轻轻抚平了。
她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花瓣,粉白的花瓣在掌心微微颤动,就像她此刻难以平静的心绪。
原来命运真的可以改变,原来她不必再重蹈覆辙。
“真好……”她轻声呢喃,将花瓣贴近心口,任由阳光洒满全身。
这一次,她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和顾舟在一起了。
暮色渐沉时,府门外终于传来马蹄声。
芳如攥着帕子站在廊下,看着两个家仆架着个人影踉跄跨过门槛。
那人垂着头,散乱的发丝间隐约露出青白的下巴,可芳如还是一眼认出了顾舟常穿的那件靛青长衫,只是现在破得不成样子,前襟还凝着大片黑褐色的血迹。
顾舟被安置在西厢的矮榻上。
芳如凑近了才看清,他的嘴唇干裂得翻起皮,右手指甲全没了,指尖结着厚厚的血痂。
大夫剪开他后背的衣料时,芳如倒抽一口冷气,纵横交错的鞭痕里,有两道已经化脓了。
“造孽啊……”沈父搓着手在屋里转圈,“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答应顾家这门亲事。”
芳如没接话,拧了帕子轻轻擦顾舟额头的冷汗。
碰到他眉骨时,顾舟突然睁开眼。那双总是含着笑的眼睛现在布满血丝,目光涣散了片刻才聚焦到她脸上。
“……芳……如?”他的声音哑得不成调,却急着要起身,“大理寺……冤枉我……他们故意……”
“别说话。”芳如按住他肩膀,转头对大夫道,“先用雪参吊着气,我去库房找金疮药。”
她快步走出屋子,却在廊柱后猛地蹲下,把脸埋进裙摆里无声地发抖。
顾舟刚才的眼神她太熟悉了,和前世他被李佐杀死的那天,最后望她那眼一模一样。
指节攥得发白,她强迫自己深呼吸。现在不是崩溃的时候。
三个月后。
“冀州蝗灾将起于中秋后七日。”芳如垂眸将铜钱排开,故意漏说了最关键的两个县,“需提前备好二十万石粮草。”
周凌指尖轻叩案几,目光在她微颤的睫毛上停留片刻。
这半年来,她的预言总是精准却有所保留,就像精心设计的鱼饵,让他不得不一次次咬钩。
“爱卿近日心神不宁。”他突然倾身,龙涎香笼罩过来,“可是挂念顾公子的伤势?”
芳如指尖的铜钱“叮”地一颤。
“臣的能力与心绪相连。”她抬眼直视君王,声音轻得像刃上薄霜,“若因未婚夫重伤而失控,或许会预见些……陛下不愿看到的未来。”
周凌瞳孔微缩。
他分明察觉她只能预言半年以内的事,却只是慢慢直起身:“传旨,赐顾舟百年山参十株。”转身时玄色衣袂翻涌如雷云,“明日,朕要听完整的蝗灾预言。”
又过了三个月。
北狄使团入京之时,周凌早已在城门口摆了几十口油锅。
李佐狞笑着将那些被铁链锁住的使者挨个踹进油锅,凄厉的惨叫声在城门楼间回荡。
围观的百姓面色惨白,有人当场呕吐,更有妇人吓得昏死过去。
可皇宫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丝竹声声,觥筹交错。
周凌斜倚在龙椅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夜光杯。
远处城门方向隐约飘来的惨叫声混着滚油的噼啪声,在他耳中竟成了最悦耳的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