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霁的话不多,但每一句都实打实地锤在楚剑衣心头。
她看着楚剑衣,忽地想起来两人初遇时,这人顶着一张十七八岁不羁的脸,出剑老练娴熟,言谈举止之间尽是少年意气:“世人皆浊,无人知我!”
四载春秋过去,时光却未带走楚剑衣半分少年稚气,仍旧是那样出世孤高,担不起责任。
楚剑衣没有反驳,从衣袖里取出乾坤袋:“我此番出行,还剩下这些财物。等这孩子清醒之后,拜托你转交给她,辅佐修行或典当换钱,任她处置。”
海霁接过乾坤袋,一言不发。
“噢,还有这个镯子。”她挥挥衣袖,取出最后一个物什。
那是只翠晶玉材质的素镯,通体透亮,雕着一片纤细的竹叶。
“你也别把我想得多么不近人情。这个镯子有两次传信的机会,她有难时,我会感应到。”
楚剑衣抬起杜越桥的手臂,刚把镯子套上,它就顺溜地滚到手肘,空荡荡挂在皮包的骨头上。
她一愣,将杜越桥手臂放平,缓缓推着镯子到手腕处。
灵气凝实,化成一把小匕首,将两人手背割破,渗出血液,滴落在镯面。
不知是灵气外泄还是如何,在两人血液相融的刹那,楚剑衣清晰地感觉到爆溢的灵气外泄几分,胸口的痛楚跟着减轻。
血液滴落,灵气所施加的压力重回身体。
玉镯认主后,楚剑衣唤出重明,出门欲行。
“我最后问你,你可有真心将这孩子视为徒儿?”
“有过。”
*
“所以你师尊不是不要你了,她是解救天下苍生去了。”
海霁说完美化十倍的故事,替杜越桥掖好被角,摸了摸她的脑袋。
充满好奇的大眼睛盯着海霁:“宗主,苍生是谁呀?”
“苍生,就是黎民百姓。”
“黎民百姓又是谁呀?是师尊的另一个徒儿吗?”
“黎民百姓就是跟越桥一样的人,男的女的,老的小的,都是黎民百姓。”
海霁眼里是难得一见的耐心,补充道:“你师尊只有你一个徒儿,再没别的了。”
“我也只要有师尊一个师尊!”
杜越桥眼睛亮了亮,藏在被子里的嘴露出来,高兴地喊道。
“好,但越桥现在该睡觉了。”海霁止住话题,在床头坐着,迟迟没有离开。
“抱歉啊越桥,你说的那个姑娘,我们翻遍了山上山下,都没有找到。”
被子里的人呼吸一窒,欣喜劲儿顿时消失,沉默了好久,才闷闷地回答:“这样啊……谢谢宗主了。”
海霁默默摇头,起身走到桌前,即将熄灭油灯,却听到哽咽的声音:
“宗主,能不能不要熄灯?我怕。”
海霁一愣,停下手中的动作,轻轻关门而去。
听到门外的脚步声远了,杜越桥才把脑袋从被子里伸出来,半跪在床上,翻开枕头,捡起一根青黑色细长的发丝。
她手里还有好几根这样的头发丝。她把它们捋直了,一根一根缠绕在手指上,一圈圈紧紧勒得手指发紫,然后把手指贴在脖子下面,就好像楚剑衣还抱着她似的,小声呜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