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可是脚踹得疼?”
得,这跟扇了人右脸,还把左脸递到你面前,说,姐姐,你扇我左脸吧,左脸皮薄,扇着不疼,有什么区别?
倒是这声师尊让楚剑衣愣了半响。
敢情是这家伙每夜每夜在她耳边喊师尊啊,怪不得她梦里都是被几个光屁股小孩追着喊师尊,赶也赶不走。
她回想了一下,回溯三年前的记忆,总算想起来,说:“你是,杜……越桥?”
“正是的,是师尊给我取的新名字。”杜越桥很高兴她还记得自己的名字。
床上的人两次救她于生死之间,给她取新名字,予她新生,收她为徒,在桃源山有一席容身之地。
她还没来得及报答她,就看她献身绝境,险些回不来。
这几日她服侍得忧心忡忡,生怕师尊醒不过来,自己无法回报恩情,好在师尊人善命大,躺了四日终归是悠悠醒来了。
楚剑衣靠坐在床上,垂眸似乎思忖着些往事,阳光穿过窗纸映到眉眼,长睫微颤。
似月峰的窗户纸做得薄,一到晴天光线布满整个卧室,杜越桥喜欢在微熹的时分被逐渐温热的阳光唤醒,没想过有人会对它不适应。
师尊不喜欢被强光照着。
默默记下这个习惯,她爬起来给楚剑衣行了个拱手礼,道:“师尊,我拿些纸去把窗户糊好。”
楚剑衣盯着被子沉思,没有听到她的话。
走到门口,杜越桥却被她叫住,“去把我的衣服拿来。”
一回头,正好撞见楚剑衣扯拉着里衣透气。
楚剑衣来得突然,伤得也突然,似月峰没有合她身的衣物,只找来杜越桥月前领的新衣裳给她套着,此时醒来楚剑衣觉着颇不舒服。
把领口弄得松松垮垮,胸膛得以正常起伏,呼吸顺畅起来,却半天未听见杜越桥动静,楚剑衣疑惑望去,却见徒儿脸红得快要滴血。
“你我同是女子,看了便看了,你脸红做什么?”
大惊小怪,难不成桃源山弟子洗澡的时候不会看到彼此的身子?
她愈发感觉,桃源山一众弟子在海清调教下,都是女女授受不亲的娇羞模样。
杜越桥迅速低头,闷闷地应了,飞快跑到屋外给她取衣服去。
皱眉看着杜越桥走出去,楚剑衣感到脸上不清爽,伸手一摸,是干掉的泪痕。
她刚才,是想替自己擦眼泪吗?
又在床上躺了几天,有时天气晴朗,楚剑衣便让杜越桥抽来一把藤椅,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原本十分破落的院子,杜越桥住了三年,养出人气,树啊花啊草啊都种上,初秋季节金鸡菊开得正好,点点浅黄从小角落钻出来,恰好还有桂花飘香,鸟声啾啾,怡人极了。
楚剑衣懒懒靠在椅子里,边上站着一方小桌,桃源山众长老送来的补品整齐摆着,夹藏了不少好酒。
这几日,她除了在床上躺着,透过窗户看杜越桥熬药的身影,就是坐在桂花树下面,看杜越桥练剑。
捡来的便宜徒儿,无论是送药时喋喋不休的问候,还是练剑的一招一式,都可以从中看出海清的影子。
不用问,她离开的三年里,肯定是海清那个操心宗主替她教导徒儿。
既然为人处世和剑术武功都教了,连杜越桥穿的校服都是海清喜好的蓝色,明里暗里都透着为人师对弟子的教导关心,何不干脆收之为徒?
反正她当时不过随口说说而已,为的缓和海清两人快吵翻天的气氛,也没想着真收杜越桥当徒儿。
现在每天师尊长师尊短被喊着,聒噪得简直和当年那个安静躺着的小丫头是两个人,她有时不想回应,就让话直接落在地上,留得杜越桥一个人尴尬。
十多岁的姑娘心思敏感得很,见楚剑衣不理她,便自动堵住了嘴,把见到师尊的兴奋劲儿都用在熬药干活上,更卖力地伺候她。
其实并非不喜欢她,楚剑衣实在不想担“师尊”这个称呼。
一日为师,终生捆绑。
师尊的分量太重了,牵涉因果太大,楚剑衣一个人来去自由,无牵无挂,要真受了这一声师尊,无异于飞鸟翅膀上绑了个秤砣,沉甸甸限制自由。
一生都在寻找解脱的人,为什么要收个徒儿,自甘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