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女童尖声嘶叫,指头在男人的拖动下划出十道血痕。
拳头、脚掌、扫帚……破败家中动得了的锐的钝的,朝着脸、背、肚子,砸过来、扇过来,一拳一拳结实的,拳拳入肉,拳拳沁血。
老的红一点一点侵占视线,侵占到爹身上,两颊的红散着酒气,红色的眼珠子快要爆出眶,拳头上的红沾着血;灰白的尘埃飘荡在娘亲脸上,把她的五官模糊,发出死人一样的淡漠;还有尖锐的笑,嘻嘻哈哈,从染着油光的嘴里蹦出来,是弟的嘴和他的笑。
火光、热浪,噼里啪啦,盖过了笑声和嘶叫。
女童忘了叫唤,呆呆地,立在被火焰吞噬的屋子前。
摇摇晃晃,三股黑烟各自凝聚成三张人脸,长而方的额头上排着黢黑的皱纹,没有眉毛,眼窝黑黝黝,细尖的下巴,三只大嘴裂到极致:
“还命来!杜麦收!还命来!”
三张人脸在火光上空狰狞着,尖叫着,相撞乱飞,交融成一张巨大的鬼脸,裹着滔天的烈焰席卷女童!
“还命来!”
影影绰绰,一颗麦子在火光中,噼里啪啦,烧光了她的破衫褴褛。
“还命来!”
鬼脸撕咬她的皮肉,吸吮她的血液,灼烧,灼烧,带火的利齿大口肆虐。
忽地,一阵带香的梨花风拂面而来,女人长袖一挥,恐怖鬼脸瞬间撕裂破碎,烈火熄灭。
烧得焦黑的麦子,落入楚剑衣臂弯。
“醒了醒了。”
低低的急促的声音传入耳中。
杜麦收勉强撑开眼皮,看到三团不同颜色的人影站在身前:
楚剑衣离她最近,白衣翩翩,如瀑的青丝不加约束,随意散在脑后,飘逸似仙。
中间的海霁身着深蓝劲装,发髻高高束起,一丝不苟。她旁边站着叶真,紫衣尊贵。
刚才那声低语出自叶真之口。
站在前面,楚剑衣早就注意到她的动静,问:“小友,身上可还疼着?”
杜麦收眼睛混浊,怔怔盯着床顶,嘴唇一动不动。
她沉睡了一天一夜。
从楚剑衣把她从火里救出,到苏醒这段时间里,已经给她洗过三次骨肉。
现在杜麦收全身都是结痂的新肉,活像个黑蛄蛹。
“怕不是个傻子。”
叶真小声嘀咕,却还是被海霁听见,眼神犀利地剜了她一刀。叶真怯怯盯地。
海霁上前:“洗髓散自带麻醉,现下药效未过,这孩子意识还没清醒。”
坐到床头,楚剑衣抚摸杜麦收额头,“还烫着。一般修士被重明火烧都难得活下来,她竟能挺到今日……可惜神魄被伤,没有个把月清醒不过来。”
闻言,叶真感觉某人的眼刀再次悬在她头上。
可她取酒奉客,奉的是楚剑衣这尊大神,哪里晓得神爱众生,楚剑衣竟将青天高喂给重明,重明偏巧又喝醉了,闯下这等大祸。
但听到这黑蛄蛹的恢复至少要花费个把月,叶真眼珠子一转:“况且等这孩子清醒了,下山恐怕也活不了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