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宫女虽然没说话,但是很明显也是认同这些观点的,只留下姜素雪一人站在原地,又尴尬又恼火,气得满脸通红。然而她也不敢再对这些宫女们动手。毕竟,自己还得靠她们吃饭呢!姜素雪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里的情绪,转身离开了前院。脸上的伤肯定是耽误不得的,又是瘀血又是青紫痕迹,看起来极为吓人,怎么能伺候皇帝呢?就算没有玉肌散、桃花膏之类的养颜方子,最起码也得用金疮药敷一敷,要不然容易留下伤疤。不就是拿个药吗,她自己也能去!她还就不信了,若是太医见到伤势,怎么可能不给药?怠慢了皇帝的妃子,这罪名他们担得起吗?天气越来越热了,姜素雪却没钱去做那些轻薄凉爽的纱裙,只能把厚重的宫服套在身上,再用帕子遮面,以免被更多人看见自己的样子。她匆匆离开了云台宫。还没走几步,豆大的汗珠就开始往下滴,划过脸上肿胀的地方,引起一阵鸡皮疙瘩,让人又疼又痒。但是一想到苏青青那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姜素雪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立刻去养心殿侍寝,夺得陛下的恩宠,把仇人狠狠地踩在脚下。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来到了北门处,只要顺着宫道穿行过去,就能到达太医院。但是在经过御花园的时候,姜素雪却听见了女孩子叽叽喳喳的声音,似乎是从树后传出来的。“长孙小姐,你这支簪子真好看,是从哪家的铺子买来的?”“是我兄长去江南经商,亲自给我带回来的,想来京城应该没有这样好的货色。”那个叫做长孙玉苹的女子笑道:“不过没关系,我待会儿就去给兄长写一封信,叫他回京之前,再给你买几支江南簪子。”“哎哟,这怎么好意思呢?要不这样吧,我家还有几盒上好的大漠胭脂,就用这个和你交换,要不然白得几支簪子,实在是太过意不去了……”姜素雪原本是要匆匆赶路的,但是她听见“簪子”“胭脂”之类的词语,便忍不住停下脚步,想要多听些消息。她已经灰头土脸很久了,先前在庄子上反思过错,身边全是些嬷嬷和老奴,根本没有梳妆打扮的机会。如今想尽办法回了宫,身上却拿不出三两银子,连一套妆品首饰都买不起。所以此时听见小姐们正在讨论梳妆,她的脚下就像生了根一样,根本走不动道。长孙玉苹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我突然想起来,我进宫之前还带了些螺母戒指,自己也戴不完,都分给你们吧。”闻言,姜素雪终于忍不住了,转身就往御花园里面走了进去。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这世上的东西都讲究见者有份,既然让她听见了这样的好事,那么螺母戒指就该有自己的一份。作为姜府最受宠的庶女,姜素雪从小要什么有什么,凡是自己喜欢的东西,还能直接上手从姜大小姐那儿抢过来,父亲也从来不会多说什么。所以她来到了几位小姐面前,理所应得地伸出手来,笑道:“螺母戒指可真少见,是从沿海地区运回来的吧?”“螺母这东西适合用金丝作配,让本宫也看看成色,好的款式工艺可不多见。”此话一出,女孩子们纷纷转过头来,惊讶地打量起面前这位带着面纱的女子,有些拿不准来人的身份。身穿宫服,又自称“本宫”,然而说话时的声音听起来却陌生得很,这是哪一位贵人娘娘?长孙玉苹上前两步,温声笑道:“请恕臣女眼拙,不知您是哪个宫里的主子?”她恭敬的态度大大取悦了姜素雪,连带着方才的火气都消了不少:“本宫是雪妃,许久不在宫里住,你不认识也正常。”几位小姐连忙行礼道:“见过雪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都起来吧。”姜素雪满意地点了点头,转向一旁的长孙玉苹,抬起下巴问道:“螺母戒指呢?给本宫看看。”“回娘娘的话,”长孙玉苹恭敬道:“臣女几人都是奉命进宫学规矩的秀女,住在太后娘娘的慈宁宫内,戒指并没有带在身上。”“臣女并不知道娘娘也对这些小玩意儿感兴趣,原本是想回去以后,再把东西分给大家的,让娘娘失望了。”说完,长孙玉苹垂下眼睛,遮住了目光里一闪而过的鄙夷和嘲讽。原来这就是当年被陛下贬到了郊外庄子上的姜家庶女啊,久闻不如一见,头发松散不成形,宫服厚重又累赘,很明显并不得恩宠。也不知道她是哪来的勇气,伸手就想讨要价值百金的螺母戒指,果然是个从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下贱货色,还真好意思开口呢。姜素雪却丝毫没有意识到面前人的情绪,反而很有兴致地说道:“这不就巧了?本宫正要给太后娘娘请安,咱们一起去慈宁宫吧。”她在心里打着算盘:若是太后见到了自己脸上的伤,肯定会赐下金疮药和玉肌膏,又何必亲自去太医院讨要呢?,!俗话说得好,真是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只要往慈宁宫走一趟,不仅能拿赏赐,还能白得一个螺母戒指,简直太划算了!长孙玉苹的脸色一变,这雪妃怎么听不懂人话?她带进宫的首饰都是有数量的,目的就是为了笼络人心,只有和这些一同学规矩的小姐们打好了关系,才能改善自己在京中打杀婢女的不良风评。若是平白无故给了姜素雪一个,那别的小姐就没有份了,身边这些小姐全是京中有头有脸的贵女,得罪谁都没有好处。见长孙玉苹的面色难看,刚才与她搭话的小姐连忙打圆场道:“一个螺母戒指而已,若是能得到雪妃娘娘的喜爱,那才是咱们的荣幸呢。”“长孙小姐,不如就把我的那个给雪妃娘娘戴,若是有机会让陛下看见,顺便换来几句夸赞,也算是物有所值了。”这话说得很明显,你雪妃不是要我的东西吗?那你就老老实实当踏板,给长孙玉苹铺路去吧。就算雪妃见不到皇帝,请安的时候也能见到太后和皇后。要是让太后娘娘发现,雪妃居然朝着未出阁的小姐讨要首饰,必然会心生不悦,到时候得了便宜的,还不是她们这些秀女?这样看来,仅仅是损失一个螺母戒指,就能换来丰厚的回报,这桩买卖不亏。哼,京中谁人不知这姜府庶女的名声?不仅有个宠妾灭妻、拎不清好坏的爹,自己也不争气,得不到皇帝的宠爱。听说姜素雪先前在王府当侧妃的时候,就由于犯下大错,被贬出了京城。如今好不容易回宫,却也不知道安分守己一些,反而对着小姐们伸手要东西,脸皮厚得能修城墙。既然如此,还不如借着这个机会与长孙家的小姐打好关系。虽然长孙玉苹的风评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但她好歹也是巨贾首富之家的嫡女,背靠官府盐矿产业,若能与其交好,兴许能给自家换些生意也说不定。至于和雪妃交好?那还是算了,谁知道会不会被她像狗皮膏药一样缠上?听见这话,长孙玉苹缓和了脸色,温声说道:“多谢小姐体谅。等到选秀的时候,我再给你挑一个红宝石镶金戒指,作为补偿。”两人对面前的雪妃视而不见,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姜素雪冷下脸来,反问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此话一出,其他正在窃窃私语的小姐们顿时安静下来,用不安的目光在三人之间来回打量。那位小姐也不是个性格柔软好拿捏的主,听出了雪妃的语气不善,却一点儿也不紧张,笑道:“娘娘这话,臣女可不明白。”“您要螺母戒指,臣女就把自己的那个给您,长孙小姐觉得这样不妥,便想着送臣女其他款式的,这又是哪里让您不满意了?”“您要是觉得臣女几人的态度不好,大可不要这螺母戒指,何必在这里与咱们锱铢必较?”长孙玉苹虽然没接话,但是脸上也露出了几分似有若无的笑意,这样的神情落在姜素雪的眼里,更是赤裸裸的挑衅。“你们大胆!”姜素雪咬紧牙关,厉声道:“有你这样和本宫说话的吗?你就不怕本宫把这事告诉太后娘娘,让她老人家来惩治你?!”提起太后娘娘,小姐更是冷笑出声:“那就去告吧,看太后娘娘是站在臣女这边,还是站在您那边。”雪妃还没有回宫的时候,姜家派人先后去找太皇太后和圣母皇太后求情,都没能得到什么好脸色。京中世族见微知着,立刻就明白了,这不光是几位老主子的意思,也是皇帝的意思———姜家,已经活不了多久了。姜大学士行事太过张扬,常常仗着自己的官位和家世,公然在朝廷上反对陛下的意见,以为这位年轻帝王的根基不稳,肯定不会拿自己怎么样。然而士别三日,应当刮目相看。秦瑞轩已经登基快一年了,他身边的骠骑将军、花丞相和赵宦官,哪个是好惹的不成?姜大学士在朝廷上顶撞天子的权威,而姜家妃子又在后宫给天子找不痛快,真以为自己的命是铁打的?只不过姜素雪的命虽然不是铁打的,但她的脑子是铁打的,小姐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她还是没能想明白其中的利益关系。她只知道,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姐冒犯了自己,就得为此付出代价。“行,这可是你说的。”姜素雪上前一步,狠狠抓住了面前两人的肩膀:“走,现在就和本宫到慈宁宫去,请太后娘娘评理!”然而长孙玉苹的反应很快,她没有和面前人硬碰硬,而是假装站不稳,突然伸出手,把雪妃的面纱给扯了下来!用帕子缝制而成的面纱,又厚重又不透气,以至于众人一直都没能看清姜素雪的容貌,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遮挡自己的脸。而直到此时,长孙玉苹出手扯掉了这层遮羞布,在场的小姐们这才看清雪妃脸上的惨状———,!嘴角溃烂形成了血痂,脸已经肿成了发面馒头,带着青紫交加的痕迹,加上她那双细长的眼睛,更显得丑陋可笑。“扑哧——”人群中不知是谁发出了笑声,立刻又忍了回去,然而落在姜素雪的耳朵里,却是对自己极大的侮辱!她下意识捂住脸,尖叫起来:“把面纱还回来!”结果这长孙玉苹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手一松,就把面纱给扔到了地上,旁边的小姐也毫不示弱,立刻将其踩在了脚下。“哎呀,真不好意思。”长孙玉苹装作惊讶地说道:“面纱弄脏了,这可怎么使得?”“要不娘娘还是快些回宫去吧,要是让其他人看见脸上的伤,传到宫外去,说您面如罗刹,丑似洪水猛兽,那您的名声可怎么办呀?”听了这话,姜素雪又气又急,拼命用袖子挡住自己的脸,似乎真的害怕路过的宫女太监看见,一句话也不敢多说,转身就跑出了御花园。目送着她离开,长孙玉苹弯腰捡起地上的面纱,心疼地拍了几下,有些难过地说道:“都是我的错,害雪妃娘娘出了丑。”“我会把面纱仔细清洗干净,亲自送上门赔礼道歉的。对了,”她看向身边的小姐们,“你们谁知道雪妃娘娘住在哪个宫里?”“不知道。”“不清楚,她刚才没说。”长孙玉苹点了点头:“好吧,那我待会儿直接去问太后娘娘,她肯定知道雪妃的住处。”“若是待会儿太后问起你们有关刚才的事,大家都知道该怎么说吧?”小姐们二话不说,立刻点头应声:“知道,雪妃来找咱们聊天,结果不小心把面纱弄掉了,长孙小姐心地善良,想要把东西物归原主。”长孙玉苹轻笑一声,把面纱收回衣袖里:“走吧,回慈宁宫分螺母戒指。”:()娘娘娇柔妩媚,陛下夜不能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