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二十来年,裴迹滴酒不沾,但从公司大楼失魂落魄地走出来的那天,他鬼使神差地在附近的超市买了一提酒。
深夜的街道空旷,连个人影都没有,道路上唯有枯黄的落叶随着污浊的雨水往低处流淌。
他坐在马路牙子上,大脑被酒精麻痹,拎起空酒瓶子怔怔地望了一会儿。
那时候他就在想一个问题。
这东西砸脑袋上疼不疼?
再过一会儿,他又忽然把酒瓶子放下了。
这东西砸脑袋上不一定疼,但是一定会让他破相。
破相应该挺难看的。
本来混得就这么差劲,全身就剩下这张脸还看得过去,要是在把脸毁了,学长以后估计连看都不愿意看他了。
想到这些,裴迹忽然自嘲地笑了起来。
挺荒诞的。
不仅没能混出个样子,还把自己弄成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狼狈模样。
如果楚听寒看见自己现在的这副模样应该挺失望的吧……
也可能是嫌弃又或者厌恶。
反正都不可能在对他产生一丝一毫的兴趣,更不可能对他笑了。
……算了,还是不要见了。
与其让楚听寒看见他这副模样,还不如让他去跳湖。
正这么想着,他忽然听见远处有车门关闭的声音,好像有人从车上下来,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一步比一步更急,枯叶都没他踩碎了。
裴迹听见声音先瞧见的是余光里那一双做工精致的昂贵皮鞋,他下意识抬眸望去,却措不及防地见到一张日思夜想的脸。
他心心念念的学长楚听寒此刻就站在他的面前。
重逢应该是喜悦的兴奋的,但此时裴迹的心仿佛被冻结,除了冷以外,什也感知不到。
冷得渗人,冷得他觉得所有的事情都荒谬又可笑。
老天爷给他开了一个又一个的玩笑,让他在最不想见到这个人的时候,见到了最想见的人。
很奇怪,在楚听寒出现的那一刻起,一直持续了一整天的连绵阴雨忽然停了,浓云散开,皎皎月光倾泻而来。
裴迹仰头望着他,瞳孔散开,显出几分迷惘。
他知道他应该低头的,不能让楚听寒看见他此刻落魄的模样。
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想透过刺眼的月光去看清楚听寒脸上的神情。
是失望吗?是嫌弃吗?还是说厌恶呢……
可他没想到都不是。
楚听寒的眉心蹙着,从他颤动的眼眸中裴迹居然看出来几丝心疼的情绪。
怎么可能呢?
……傻了吧,都出幻觉了。
头顶的梧桐树叶上滑落一滴雨水,恰巧滴落在裴迹的眼皮上,他感受到眼皮上的冰冷湿润的触感,眨了一下眼,顺势将眼眸垂下。
他收拾着身边的狼藉,打算要走,谁知下一秒楚听寒突然开口。
“小裴。”
“学弟。”
裴迹一下子就被这两句定住,四肢像生锈了一般,一动也不能动。
或许楚听寒没有那么嫌恶他呢?
他想为自己辩驳几句,他可以不和楚听寒在一起,他也可以接受网上那些骂名,但他不能接受在楚听寒心里自己是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