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梧挑了挑眉:“这法子,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鸿影点了点头。“那先前在孙承宗手下,你可用过这类手段?”鸿影摇了摇头,语气依旧直白:“之前孙承宗和赵坤只把查探的事交给心腹,属下在他们跟前,只用拿刀杀人就行。”……沈青梧一时语塞,忍不住笑出声来,鸿影说话还真是半点弯都不绕。她将手中茶盏放下,定定望向身前的人,神色严肃:“一个时辰后,我们要动身回山阳。但本官不想带着这些尾巴走,得有人把他们暂时引开,替我们清了后路。”鸿影那双狭长的眸子猛地亮起来,当即上前一步拱手道:“属下定能办妥!绝不让这些人跟着大人半步!”沈青梧望着她眼底燃起的光,嘱咐道:“不必硬来,引到城西乱葬岗那片就成,那里树密,容易脱身。”她顿了顿,从袖中摸出枚小巧的铜哨递过去,“若是遇着麻烦,吹三声,半个时辰内会有人接应你。”鸿影接过哨子,重重点了点头:“属下明白!”话音刚落,一个转身又从窗外翻出。沈青梧目送她背影消失,才重新端起了茶盏。茶已经凉透,舌尖触到的凉意,倒让她更清醒几分,鸿影这法子险,却最有效,只是她习惯于单打独斗,怕是忘了留退路。她思索片刻,忽然扬声道:“阿吉,进来。”门外立刻探进个满头是汗的脑袋,阿吉小声道:“大人,您吩咐?”“去王二那取十两银子,再备套干净的粗布衣裳,送到西跨院角门,鸿影姑娘回来时要用。”沈青梧语气平淡,“另外,找几个人跟着鸿影,别露面,只在她遇着硬茬时搭把手就行。”阿吉应了声“是”,转身快步去了。沈青梧搁下凉透的茶,走到窗边掀开窗纱的一角往外望去。驿站斜对面的茶摊还在,穿青布短打的汉子依旧歪在凳上,手里的凉茶早已见了底,却还端着茶碗没动,一双眼睛四处乱瞟。她目光又扫过西南角那棵老槐树,树影里藏着个人,蓝布衫的一角露在外面。沈青梧无奈扶额,这驿站的里里外外,都快成筛子了。她正看着,忽然见那喝茶的汉子猛地直起身,往驿站门口望了一眼,又飞快的坐了回去。沈青梧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个穿青布短打的矮壮身影从驿站侧门出来,脚步急促,手里还拿着个鼓囊囊的布包,左右环顾了一下,慌慌张张的就往外面走。沈青梧唇角勾起,眼神落在那道突然出现的身影上。那人像是急着赶路,路过茶摊时“不小心”狠狠撞了喝茶的汉子一下,怀里的布包掉在地上,滚出几个亮闪闪的银角子。喝茶汉子眼神瞬间亮了起来,伸手要去捡银子,却被那人一脚踩住手背。“大爷的,瞎眼了?!”矮壮男人的声音粗哑,力气极大,“这是老子的东西!”汉子吃痛,却似乎是忌惮什么,不敢叫出声,只能涨红了脸往后缩了缩。男人不屑的哼了一声,捡起布包揣进怀里,转身就往驿站相反的方向走去。茶摊的汉子揉了揉手背,眼底闪过一丝疑色,却还是飞快起身,远远的跟了上去。槐树下的那个身影也钻了出来,是个挑着扁担的货郎,他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竟也小心的跟在了后面。沈青梧看着两道影子一前一后跟着矮个男人远去,唇角终于勾起。鸿影倒比她想的更懂得变通。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窗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响。沈青梧转头望去,鸿影身上的青布短打沾了些泥,额角还有道浅浅的血痕,却笑得眉眼弯弯:“大人,成了!”沈青梧点了点头,她抬眼看向鸿影额角的伤:“怎么弄的?”“翻墙时被树枝刮的,不碍事。”鸿影满不在乎地抹了把脸,她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递过来,“对了大人,这是从那个卖货郎身上搜出来的,里面好像还有张字条。”沈青梧展开字条,上面只有一行字:寅时三刻,驿站后门。她眼底的笑意瞬间敛去,这些人原来不止是要监视她,竟然还打算动手?!“大人,怎么了,纸条上写了什么?”鸿影见她脸色沉了,忙问道。“没什么。”沈青梧将字条揉成一团,手上微微用力,纸团碾成了碎屑,“你先去西跨院换件衣裳,我们三人先行出发,一个时辰后,和其他人在城外的十里坡会和。”鸿影干脆的应了声“是”,转身正要走,又被沈青梧叫住:“对了,伤处记得擦点金疮药,别感染了。”她脚步顿了顿,回头时,眼底带着些笑意:“谢大人。”待鸿影走后,沈青梧走到桌前,提笔飞快写了张字条,折好塞进了信封。她刚要叫王二进来,门外忽然传来了顾辰晏的声音:“大人,还有半个时辰就是寅时了,王捕头他们已经准备好马车了。”她立刻走上前打开门,见顾辰晏已换了劲装,肩上搭着她的披风,手里还拎着个药箱。见沈青梧眼神清明,不像是刚刚醒来的样子,顾辰晏迟疑了一下,低声问道,“大人刚刚没有休息吗?”沈青梧摇了摇头,沉声道:“驿站已经不安全了,我们一刻钟后就出发。”顾辰晏身形一僵,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沈青梧已经将柜子里的物品收起,语速飞快的跟他交待道:“让王二驾着马车,带着其余人在城外的十里坡等着我,我们直接绕路过去,避开后门的人。”顾辰晏知道现在情况紧急,也不再多说,他动作迅速的打开药箱,取出个小瓷瓶递过来,低声道:“这是新配的镇痛丸,比之前的药效温和些,你先拿着。”沈青梧接过瓷瓶,就着已经凉透的茶水直接吞下一粒药丸。她抬起头,见顾辰晏眸子里满是担忧,唇角勾起:“放心,有我在,这些人翻不了天,我会带着你们,安全回到山阳。”:()九河漕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