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兰溪不知怎么知道了,抱着打扮得像个精致娃娃的小蘑菇出来找他。
那时候小蘑菇刚学会走路不久,对坐在轮椅上的他充满了好奇,挣扎着从妈妈怀里溜下来,摇摇晃晃地就扑向他。
往日里总是沉静淡漠的他,第一次体会到了手足无措的不安,想抱她又生怕自己掌控不好力道伤到她,最后还是兰溪解围,抱起小蘑菇,让她小心地坐在他盖着薄毯的、缺乏知觉的腿上。
小家伙一点也不怕生,以为是什么新游戏,冲着他咯咯直笑,亮晶晶的口水毫不客气地蹭在他昂贵的定制西装上,留下深色的印记。
兰溪过意不去,连声说要帮他把衣服送去干洗。
他却浑不在意,甚至看着那些口水印,眼底有极淡的笑意,说:“没关系。留着吧,这是小蘑菇喜欢伯伯的证明。洗掉了,多可惜。”
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宋祁年忙于整顿公司和处理宋楚承留下的烂摊子。宋谨川则彻底置身事外,对公司的事概不插手,中途去国外疗养了一段时间。
他有兰溪的微信,从不留言,但会每天点开她的朋友圈,反复看那些关于小蘑菇的短视频,看到特别有趣的,还会悄悄保存下来,在无人时反复观看。
细算下来,他确实挺久没见到小蘑菇了,不知她还记不记得这个坐轮椅的伯伯。
宋谨川收回飘远的思绪,从身侧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扁长礼盒,递给兰溪,“给小蘑菇的生日礼物。”
礼盒没有封口,兰溪一低头就看到了里面的东西,并非玩具或珠宝首饰,而是一把银色的钥匙,静静躺在丝绒衬垫上。
宋谨川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把秋水宅那边的老房子处理了。在枫林庄,你们家对面那栋公寓楼,新置办了一套。面积不大,但视野和格局都还不错,我去看过。这是钥匙,就当是……送给小蘑菇将来的成人礼吧。”
兰溪震惊的抬眼,婉言拒绝,“这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小蘑菇她还只是个……”
宋谨川笑了笑,打断她,那笑容里有种看透一切的淡然,“我明天一早的飞机,去二姐那边。她联系了国外的医生,说我的腿……或许还有希望。这次去,大概就不回来了。人都不在了,房子空着有什么意义。你就当……这是我和他爷爷,留给小蘑菇的最后一点心意吧。”
话已至此,那份礼物承载的已不仅仅是金钱价值,更是一种沉重的、无法拒绝的告别与托付。
兰溪所有推拒的话都堵在喉咙里,最终只能化作一声无力的谢谢。
宋谨川似乎松了口气,又从身旁拿起一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递向她,“这个,也麻烦你帮忙收着,里面是老爷子留给我的公司股份。我已经让律师拟好了股权转让书,不久后会转到小年名下。”
见兰溪又要拒绝,宋谨川抬手止住她,“你先听我说完。我的情况你也清楚,拖着这具身体,精力不济,实在没有余力关注公司事务。我手里的这点股份占比虽不大,保不齐也会遭人惦记。”
“现在不转给小年,将来迟早会被大嫂想办法骗去。她到现在还没消停,整天盼着宋楚承回来重掌公司呢。”他苦笑一下,“你们就当是帮我一个忙,让我能安安心心在国外治病,过几年清静日子。”
兰溪陷入两难中。
房子的事她尚可替小蘑菇做主,但涉及公司股权,她万不能替宋祁年做决定。
她心里清楚,宋祁年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宋谨川,自然也不会接受他的赠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