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会听不出这是兰溪惯用的,略显笨拙的借口,心下了然她大概是一直在等着自己回家,顿时一股暖流涌入心田,真切体会到家里有人等的滋味。
他没有戳破,顺着她的话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重新斟酌了一下才开口道:“夏柚白白天去相样,被对方嫌弃了,心情低落灌了自己不少酒,现在醉得人事不醒。我实在不放心他一个人,得留下来看着点,你先睡,别等我了。”
兰溪的注意力果然如他所料,没放在他太晚不归家上,而是立刻被“夏柚白心情低落喝多了”吸引了去。
她的声音立时紧张了几分,“啊?怎么会这样……你好好劝劝他。其实柚白条件真的很不错,长得帅为人又仗义,那个女孩没眼光,是她的损失。你告诉他,以后肯定会遇到更好的,真正懂得欣赏他的人。”
宋祁年下意识地扭头,目光落在正竖着耳朵偷听,满脸写着八卦的夏柚白身上。车内光线昏暗,但仍未能掩去他那副惯有的,带着点玩世不恭的神情。
宋祁年实在没能理解兰溪是从哪里看出这家伙条件不错的,分明是一个典型的纨绔公子哥,成日里热衷惹是生非,精力旺盛的没个安生的时候,哪个姑娘跟了他,怕是还得担忧是否有家暴的风险。
仗义倒是挺仗义的,唯独这点上宋祁年颇为赞同。
至于长得帅,比他宋祁年,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就不做评价了。
夏柚白虽然听不清电话里的内容,但“惨遭相亲对象嫌弃”这几个字可是听得清清楚楚,顿时不满地飞过来一记眼刀,脚下更是不客气,对着宋祁年随意伸展着长腿就是狠狠一踹。
与此同时,他还没忘记自己“醉鬼”的角色,猛地凑近宋祁年,几乎是贴着手机话筒,用意含混不清,大着舌头嚷嚷着,“宋、宋四……人呢……他妈的死哪儿去了?老子要喝水……快给我倒水来……渴、渴死了……”
一身的酒气混着夏柚白身上常用的那款甜腻的难闻的要死的香水味扑鼻而来,宋祁年的耐心快要耗尽。
他毫不犹豫的抬起一只手,精准地按在夏柚白的额头上,稍一用力,便将那颗正试图捣乱的脑袋推搡开,抵在冰凉的车窗玻璃上,强行与他拉开一段安全距离。
“先不跟你说了。”宋祁年注意力重新回到电话上,语气里带上了一点恰到好处的,被酒鬼纠缠的无奈,“夏柚白那厮又开始发酒疯了,你赶紧关灯睡觉,明天我尽量早点回去。”
挂断电话后,车厢内再次陷入寂静。
宋祁年沉默地俯身,从扶手箱里翻出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手腕一扬,带着点泄愤的力道扔给夏柚白,“喝吧喝吧,夏大少爷,渴不死你!”
夏柚白手忙脚乱地接住飞来的水瓶,脸上那点佯装的不满立刻烟消云散,换上了一副喜笑颜开的德性。他利落地拧开瓶盖,仰头“咕咚咕咚”一口气灌下了大半瓶,动作流畅,仿佛刚才喊渴的要死不是演出来的。
“还是嫂子懂得心疼人。”他喘了口气,用袖子抹了下嘴角的水渍,促狭地朝宋祁年眨眨眼,“哪像你个没良心的,就知道在我伤口上撒盐。”
宋祁年懒得搭理他,只将视线投向窗外越来越僻静的街道。
宋老爷子病危
车子缓缓减速,平稳地驶入花半里疗养院的地下停车场,入口处的保安似乎提前得到指令,并未阻拦,升降杆无声抬起。
过去几年,因宋谨川的缘故,宋祁年频繁在半夜时分出入这里,每次过来纪河江都会提前跟保安打好招呼让他通行,后来索性给了他一张院长专用的万能通行卡。
深夜的地下停车场空旷得有些瘆人,昏暗的灯光将水泥地面照得一片冷清,车轮碾过地面发出的细微声响被无限放大,产生空洞的回音。
车子滑进停车场后,径直驶向角落一个不起眼的专用通道入口,宋祁年取出万能通行卡递给司机,在一侧的感应器上轻轻一刷。
“嘀”的一声轻响,厚重的金属闸门无声地向上滑开,目力所及的是一条更昏暗的通道,司机关了车灯,在微弱的光线下谨慎行驶。
通道并不长,尽头直接连通着疗养院主楼的某个僻静区域,然后会在这里有台直通院长办公室的电梯。
许是经历过上次保镖失手的事,宋祁年留给纪河江一个选择题,纪河江交出的答案令宋祁年很满意,尽管心存疑虑,看在他与母亲是故交的份上,仍给了一次信任的机会。
所以这次过来,宋祁年下意识里还是想先找到纪河江打听一下宋老爷子的近况,再决定下一步的动作是什么。保镖的电话出现得太过蹊跷,博取更多利益前,得先保全自己。
车子熄火后,宋祁年没有立即下车,他坐在后车座上,目光扫过后视镜,确认周围有没有异常。自他回到宋家后,这个动作几乎成了他多年来的本能反应,万事谨慎为先。
夏柚白默契地保持着沉默,他的手高度警惕地按在腰间,那里藏着一把他从不离身的匕首。
宋祁年见状,嘴角满意地勾了勾。
这就是夏柚白,表面上玩世不恭,实则比任何人都警觉可靠,有他在身边,自己也能安心许多。
“走吧。”宋祁年终于推开车门,皮鞋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地下停车场里回荡。
他们走向专用电梯,通行卡划过读卡器发出轻微的嘀声,绿灯亮起,电梯门应声打开。
电梯内部的金属墙壁光可鉴人,映出两个男人紧绷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