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撤!”
箭疤汉对着船上还在发呆的值守水兵吼道。那些值守元兵均被岸上的惨状吓倒了,脑中一片空白,有个小头目战战兢兢地问:
“将军,发生什么事了?”
“娘的,发什么呆!”
那大胡子将领上去就抡了值守头目一耳光,喷着酒气,骂道:
“往下游逃,去镇江,去江阴,去松江,去哪儿都行,别留在这儿等死!”他的声音因为恐惧和焦急而变得尖利,脸上的肌肉扭曲着,在火光照映下显得格外狰狞。
自红旗营大举渡江以来,水军还没正儿八经和红旗营水师主力交过手,就已经败了,损兵折将,再无力与敌正面对抗了,当务之急是保住战船。
水军不比陆师,不是太讲兵员素质的话,募兵其实很简单,但战船打造太长,还要有钱有木料还有合格的工匠,不是谁都能打造战船,也不是有了条件就能马上打造出来。
有战船才能有水军,没了战船,再多水军都顶不住事。
这个道理,他们这几人作为老行伍,再清楚不过。
仓惶逃上其他战船的水军将士也打着类似的主意,眼见形势不可收拾,便准备驾船逃跑。只是黑夜中,不少慌乱之下手足无措。
有人忘了起锚,拼命划桨摇橹却发现船只动不了;有人不看风向瞎升帆,结果船帆吃不住风,发出“啪啪”的巨响;还有的船来不及解缆就想离港,拖带着系缆桩崩裂,木屑纷飞。
一片混乱中,不少战船挤在了一起,磕磕碰碰好一会,才慢慢找到了些许节奏,开始离港。
也幸好冯国胜所部的目标,是杀伤元军岸上的人员,又因不熟悉水性,不敢让宝贵的骑兵登船杀敌,不然的话,这些元兵也别想逃脱。
但大船不比战马,操船是个分工明确的技术活,并不是随便来几个人就能驾驶好。因为船上普遍缺水手,很多人在自己不熟悉的岗位上瞎折腾。
有的船帆张满却忘了调整角度,船只在江心打转;有的舵手不熟悉水道,船底擦过浅滩,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还有的船甚至撞上了友船,引起一片叫骂。
混乱中,岸上和船上的元军根本没人注意到,江心洲洲头的烽燧早就燃起了火光。
就算有人在慌乱中发现了江心洲洲头的火光,比起营地中无处不在的火光、惨叫和冲击屠杀的骑兵,这点动静也根本不会引起他的注意。
大胡子等人所在的战船因为是值守船,船上的水手比较齐全。箭疤汉亲自掌舵,红脸汉指挥升帆,大胡子则带着几个士兵在船头警戒,倒是没有出什么乱子。
值守战船最先驶离水寨,不多时,就将一众混乱的袍泽远远甩在了身后。
站在船尾甲板上,望着渐渐远去的水寨,三人不禁松了口气。寨中火光冲天,隐约还能听到惨叫声和厮杀声。
红脸汉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心有余悸地道:
“总算逃出来了!”
大胡子却一拳砸在船舷上,恨恨地道: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
眼见就要冲出夹江,进入更加宽阔的长江主航道,江风扑面而来,带着水汽的清新。众人刚松口气,船头桅杆上的瞭望手突然指着不远处的江面,惊叫道:
“敌——敌袭!”
只见黑暗的江面上,无数战船扬起风帆,点着气死风灯,在小船的引领下,已经转过江心洲洲尾,堵住了元军溃逃战船的退路。
那些灯火如同繁星般密集,映照出帆影幢幢,杀气森然。为首一艘大船上,一面红旗迎风招展,在灯火映照下格外刺眼。
“红旗贼营,是红旗营的水师。”
箭疤汉指节发白,声音干涩。他们,终究还是没能逃出这天罗地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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