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阙的心彻底沉了下去,敌人的兵力和他预估多了不少,这次是真遇到硬茬子了。
红旗营兵马虽然没有元军多,但装备更好训练更足,又有阵战大败朝廷十万大军的战绩在,与其堂堂阵战,绝非明智之选。
余阙顿时生出一个大胆的计划:趁敌军立足未稳,营垒潦草之际,夜间发动突袭,或可一举取胜。
当吴六斤率领奋武卫主力赶至耿再成选定的营地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营地的建设果然遇到了困难——缺乏足够的木料,防御工事一时难以完备。
大军在外征战,各种情况都会遇到,不可能每次扎营都有充足的条件。吴六斤久经战阵,经验丰富,这种情况早已司空见惯,他沉着下令道
“传令各营,收缩营地范围!将辎车首尾相连,结成车阵!长矛捆扎起来,插入地下,做成简易拒马!在营地外围挖掘三重壕沟!今夜由第二、六指挥值守巡营,篝火加倍……!”
奋武卫将士依令而行,不多时,一个虽然简陋但却层次分明,戒备森严的临时营地便初具规模。营地内篝火通明,几乎亮如白昼,巡营士兵的身影在火光中来回穿梭,秩序井然。
当探马将红旗营营地的详细情况带回后,余阙沉默许久,最终无奈打消了夜袭的念头。
对面红旗营统帅同样谨慎老练,无懈可击,这一战必须重新调整战略。
次日清晨,天地间一片肃杀,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仿佛随时会压下雪来,凛冽的北风刮过灰色的土地和光秃秃的树梢,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奋武卫大军正在拔营,准备继续进逼元军,斥候突然飞马来报:
“报——!都指挥使,元狗拔营了,正在向南撤退!”
待吴六斤带领大队人马赶至桐城城下时,余阙的大军正护送着粮草辎重,缓缓向南撤退,队伍虽长,却并不显得混乱。
“耿再成!”
“末将在!”
吴六斤看了眼有序撤退的元军断后部队,没有被元军不战而撤的胜利冲昏头脑,冷静地下令道:
“你率前锋衔尾追击元军,若能截下部分粮草或救回一些被掳走的百姓,便是大功一件!万不可贪功冒进,反中余阙的埋伏和反击!”
前锋今日配属有辎车,以携带甲胄和辎重,攻坚能力更强。但耿再成昨日已经见识了余阙的用兵手段,知道这个唐兀鞑子的厉害,抱拳郑重答道:
“末将明白!定会小心谨慎,绝不冒进!”
吴六斤点了点头,随即扭头望向浓烟滚滚火光冲天的桐城,脸色变得无比阴沉,继续下令:
“其余各部,随俺进城救火!”
余阙的撤退,实属不得已而为之。
他虽然是元廷任命的安庆路总管,名义上管辖整个安庆路,但实际上能有效控制的城池只有怀宁、潜山和半个太湖县。
其余如宿松、望江、枞阳等地,不是已被徐宋政权攻占,就是处于徐宋和红旗营的威胁之下,需要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巩固防线,难以抽调力量支援怀宁兵马。
余阙实际控制区的战争潜力,可能还不如吴六斤奋武卫所戍守的庐江、舒城、无为州三地。
此次收复桐城的军事行动,余阙深知自己的劣势,原计划就是集中优势兵力,速战速决,在红旗营反应过来之前快速拿下城池,巩固防线。
但昨日,桐城刚破,红旗营五千大军便兵临城下,这个时机抓得让余阙无比难受。
比起其他动辄万余人行动的贼军,红旗营五千兵马并不多,但战力强悍,不可轻视,余阙所部自然是能与之一战,却又没有绝对把握一战就吃掉这么多红旗营兵马。
一旦战事陷入胶着,被红旗营牢牢拖在桐城脚下,那么后果就不堪设想:
要么是池州的“彭祖家”残部趁机渡江北返,围攻他防守空虚的老巢怀宁;要么是引来红旗营主力南下,届时安庆路元军必将陷入绝境。
余阙深知自己缺乏后方支援的短板,趁着局势尚未完全恶化,果断撤军,以求保全实力,只要最核心的怀宁和潜山两地在手,就能坚持到朝廷大举反扑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