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郎。”
石山尽量放柔了语气,和颜悦色地询问道:
“今日叶夫子讲的课,感觉如何?”
六弟原本和石三一样,就按排行取名石六,石山为他改了现在的名石顺,只有十三岁,被石山安排进了羽林营,今日是特批了假才能回家团聚。
石顺比石山小七岁,原本对从小就疼自己的三哥感情较深,来合肥之前还有颇多期待。
但真见到了石山,他却对这个执掌百万军民生杀大权的三哥,感到极度陌生,充满了本能的畏惧。此刻,被石山点名,他吓得差点把筷子掉桌上,慌忙抬起头,小脸紧张得发白,道:
“叶,叶夫子的课,很,很好。”
石顺生怕石山追问具体学了什么,自己答不上来更显笨拙,忙不迭地补充道:
“营里的兄弟姐妹都爱听,说叶夫子懂的可多了!天上地下,古往今来,好像没有他不知道的。可,可俺才刚开蒙识字不久,好多话都听不懂,只觉得叶夫子很厉害!
可究竟厉害在哪?俺,俺也说不上来……”
听说话就知道,石顺天赋其实不差,只是错过了开蒙学习的最佳年龄,在石山面前越发拘束。
他口中的叶夫子,正是叶兑。
石山班师回到合肥,处理完紧急公务后,便分别接见了此次迎接他亲族有功的周闻道、云和卞元亨三人。
在接见前,施耐庵就对卞元亨赞不绝口,称其“徒手搏杀巨虎”“智勇双全”“诗文造诣远在施某之上”;邵荣也如实汇报了卞元亨在泗州“飞身夺敌船,白衣震群寇”的壮举。
事实证明,卞元亨确实名不虚传。
一番深谈下来,石山见卞元亨见识谈吐,胸襟抱负都让他极为欣赏,本有意将卞元亨留在捧月卫。卞元亨却认为捧月卫短期内恐无大战,希望能到战事频仍的第一线去历练。
石山从其志,将卞元亨安排到更需要猛将的忠武卫。
临行前,卞元亨郑重地向石山推荐了叶兑。
石山求贤若渴,立刻亲自赶往叶兑下榻的客栈拜访。
叶兑已在合肥盘桓多日,对红旗营的军政举措,乃至石山本人的行事风格都有了更深的了解。
他亲眼看到红旗营治下秩序井然,虽法令严苛,却少有冤狱。看到石山虽被某些人诟病“好杀”,但细究之下,死在其屠刀下的,几乎都是罪证确凿危害统治根基的豪强、贪官、污吏、兵痞等败类。
其所作所为,核心目的清晰无比——稳固红旗营统治。与徐宋彭项联军所为形成了鲜明对比。
叶兑为人稳重,心中虽已有战略规划的雏形,未完善前不会轻易献给石山。
但他心中已然笃定:石山就是这乱世之中,最有可能结束纷争,一统天下的真龙。
恰好叶兑出外这些时日,随身盘缠即将用尽,虽向石山坦言自己性情疏淡,不是做官的料,明确拒绝了入仕红旗营的邀请,但他最终还是接受了石山的另一个邀请——出任合肥学院祭酒。
学院筹建尚需时日,叶兑闲不住,便先到羽林营为那些无父无母的战争孤儿授课。
石顺这个“插班生”起点太低,跟不上叶兑那旁征博引、深入浅出的授课内容,再正常不过。
石山看着六弟那惶恐又自卑的样子,心中微叹,夹了一块油亮的红烧肉放到他碗里,温言道:
“叶夫子是大才,是真正的饱学之士,学问深得很。你要珍惜这个机会,好好跟他学。听不懂没关系,多问,多记,慢慢来。识字是根基,根基打牢了,以后就能听懂更多。”
石顺看着碗里那块诱人的红烧肉,又抬头看看石山鼓励的眼神,心中的紧张稍稍缓解,用力地点点头,声音也大了些。
“嗯!俺识得!俺一定好好学,不辜负三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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