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看田丰,甚至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仿佛只是对着空气下令,声音冰冷而果断:
“全军集结,整队!目标,元狗中军侧翼!全速前进!”
田丰一听,心中一块大石瞬间落地,知道自己又一次赌赢了,暂时躲过了眼前这一劫。
他立刻朝着常遇春的方向,郑重地抱了抱拳,随即转身,朝着慌不择路挡在常遇春进军路线上的盐丁残部,用尽力气高呼:
“儿郎们!莫要挡住了常将军的道,给常将军让路!快!”
元军中军。
斡罗扶住答儿麻失里战车的车辕,面无表情地道:
“院使!这仗咱们败了!快撤吧!”
“败了?”
答儿麻失里正盯着两军中军碰撞的战况,闻言猛地扭头,脸上带着一丝茫然和难以置信。
顺着斡罗示意的方向望去,他这才骇然发现,刚才还人喊马嘶的本军左翼,此刻已是旗帜倒伏,无数溃兵如同没头苍蝇般亡命奔逃。
其实,在中军主力开始进击时,左翼淮东盐丁就已经隐隐显露出崩溃的迹象。但当时答儿麻失里仍坚持下令进军,甚至不惜亲自压上!
原因无他——彼时,贼军的左翼崩溃得更快、更彻底!在答儿麻失里和斡罗看来,王宣的河工军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正势如破竹地席卷贼军左翼。
本方兵马占据绝对优势,只要迅速击破贼酋石山的中枢,此战就胜了。
因此,当时斡罗虽然提醒要留意本方左翼的隐患,却并未强烈反对中军进击的决定。
当答儿麻失里再次将目光投向贼军左翼时,心却猛地沉了下去,他寄予厚望的右翼战场,并未出现想象的一边倒。
只见那面“彭”字旗下的红巾贼,虽然被重重包围,仿佛要被大军淹没,大旗却始终没有倒下!
其右侧的“薛”字旗,没有被动防守,此刻正在河工军中左冲右杀,如入无人之境,所到之处人仰马翻,极大地牵制了河工军的攻势。
而在其更右侧,一面“胡”字旗则如同海中礁石,任凭河工军的“浪涛”如何拍击,始终岿然不动,阵型严整,不让其中军分一点心。
贼军左翼,并未如预期般彻底崩溃。
斡罗的手指,又指向了大军正前方——两军中军激烈交锋的核心地带。
“对,败了!”他的声音斩钉截铁,依然冷冰冰的。
此刻,元军中军的精锐主力,正与石山亲率的捧月卫绞杀在一起。
尽管官军将士勇猛无畏,在军官的督战下发起了数次冲锋,战马嘶鸣,杀声震天,贼军的中军大阵却如同铜浇铁铸般稳固。
更可怕的是,中军侧翼方向,贼军上万步骑,已经快速侧围过来。
腹背受敌,败局已定!
朝堂上的政斗,血腥和残酷程度,丝毫不弱于眼前这尸山血海的战场。
答儿麻失里瞬间想到,自己带着如此优势兵力却惨败而归,回到大都后,将会面临右丞相脱脱怎样的滔天怒火。
家族、前程、性命……一切都将化为乌有,恐惧和绝望瞬间吞噬了他。
“不!本帅……”
答儿麻失里血贯瞳仁,猛地推开斡罗,嘶吼着爬上一匹战马,心一横,竟拔出腰刀,就要策马冲向那绞肉机般的贼军中军,意图以死殉职,保全最后一丝颜面,也保全自己的家族。
但就在他刚刚翻身上马,准备扬鞭催马时,后脑勺猛地传来一阵剧痛,眼前瞬间一黑。
在失去意识前,他隐约听到斡罗冰冷的声音。
“你不能死在这里。右丞相还需要你的脑袋,向皇帝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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